东枢携北灼向堂内去走,只见堂内正中央端坐着一位白褂小先生,一身白褂,肤白容润,面如冠玉,眉目清朗端静,坐堂问切,从容不迫,手下动作快而不乱,有条不紊。
而另一侧,堂边也有一人,他却不同,他一身黑衣劲飒,手中持着宽亮的利刃,一手持刀,一手擦刀,眉宇周身,溢着杀伐之气。
但来往人士却并无异样,面色如常,又听得一人打趣:“墨先生又来看堂了?”
那黑衣刀客竟也不恼不怒,微微点头,提刀指路,让他顺着另一侧出去,又接着擦刀,慢慢的擦,不时,抬头看一眼正堂的白褂小先生,又低下头来,接着擦刀。
这场面便带着几分好笑了,却又无端的生出几分暖来。
北灼衣衫乱了,也不知整着,只立着,开了口:“觉得这里,和那里不同,一边像飞流瀑浪,一边像千丈深渊,一边猛烈激扬,一边平静恬静,他们两人这一黑一白,一共坐堂,很叫人安宁。”
东枢闻言看他一眼:“小仙君,你倒是感受颇深,不过……”
“不过什么?”北灼淡疏的眸子里透出询问来。
“不过……小仙君……冠必正,纽必结……衣冠先整整?”东枢有些别扭的提醒。
北灼一低头,只见只见方才拥挤而来,他本来不强束衣衫,此时半敞襟口,分外放荡。
他也不知慌张,只低头哦了一声,便将衣衫随手一收而上,又拍了拍衣边袖口,抬头问他:“可好了?”
东枢一脸无奈的伸手将他鬓边散发捋顺别好道:“小仙君真是不拘小节啊!”
北灼不搭他话,向里堂走去。
到了堂前,轻轻叩了叩桌,对那黑衣刀客问道:“那些人去何处寻的药?”
他没头没尾的问了一腔,那白褂先生却连头也未回,而这黑衣刀客愣了一下,打量一眼,道:“出城五十里,北山断崖边。”
东枢闻言先是讶然:“远途路险,那些人日日往返来去,哪里来的这样的神兵鬼将?”
那白褂小先生闻言看过来一眼,手下仍旧称药打包,却开了口:“他们不是什么神,他们也不是什么鬼,他们是,也只是,被这天道逼疯了的狼。”
东枢心下一震,生出几分对凡人的敬畏与尊重来。
是了,他们是一群狼,哪怕苍天不饶,神佛不佑,也能自求生路。
有人弃义而逃,有人凛然而立,这大概就是生而为无神力、仙力、各种异力的凡人,何以居于较上之类的原因了。
纵然力量弱小,但总能凭着那么一股韧劲儿,纵横生死,与天地相斗。
有人如此,何需求神。
“两位前来,所为何事?”白褂小先生问道。
“我二人前来,是为帮忙处理疫病之事,在下名东枢,这位小公子是北灼。”东枢开口道。
“两位来此,恐怕帮不上大忙。”白褂小先生道。
“为何?”东枢有些诧异。
“妄尘总觉得,这场疫病,来的太猛,也太奇怪,所以说,你们区区两人,又无医术,不见能帮上大忙。”那黑衣刀客尽量客气答道。
“妄尘……是先生姓名?”东枢问。
“在下姓白,白妄尘,世代行医坐堂,这是墨经世,江湖刀客。他是受了伤,才养伤在此,又来了疫灾,帮着看堂,免出乱子。”白妄尘介绍清楚。
“先生为什么觉得疫灾有异样?”东枢探问。
“疫病虽猛,却是有源头,有起因的,但此次疫病,来势之猛与起源之琢磨不定,无一不体现着异样。要么……有人刻意为之,要么……真如所传……天降大灾。”白妄尘看了看外面的天。
“既是天灾,又为什么,与天斗呢?可知民不斗官,人不斗神,神不斗天啊!”东枢叹道。
“天曾不曾开眼,我不知道,但我是个人,从出生起,就是睁开双眼的,既看得见,就不容坐视不管。天道轮回,他轮他的,我救我的,谁又与谁相干。”白妄尘答的从容。
东枢很是震动,因为这一介凡人的气概。便言辞几句,说着留下帮忙的事。
北灼立着,看了看来来往往的人,默默走向药台柜边,学着就取起了药。
他天性极高,可以说是一点即透的,方才从旁看了几遍,就将这几份药方剂量记得了。
手下并不出差错,便包好了放着。任着白妄尘取给人。
白妄尘看他动作,有几分惊讶,不过略加思索,也就归于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