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
苍山快步进来,见床上床帐挂起,那人已经靠着凭几坐在床上,不由上前福礼低声说道:“太君后,岁荌进宫了。”
被苍山唤作太君后的人,今年已经六十多岁,头发花白面容憔悴,因疾病缠身,往日的雍容华贵不复存在,只剩人至暮年的腐朽苍老。
因他消瘦,连带着垂在凭几边的手背看着都皱皱巴巴,上面的每一寸皱纹仿佛都在彰显着他的年岁。
太君后生病多日,见不得风,整个宫殿的门窗几乎紧闭,导致殿内带着股清苦的药味以及淡淡的禅香味道。
太君后不管是真信佛还是假信佛,至少留给人的表象是,他吃斋礼佛无欲无求,所以他所做的一切在众人眼里都是为了大梁,而不是他私人,毕竟皇上跟他没有血缘关系。
“进宫了……”苍老无力的声音。
太君后垂着眼,手里拎着串佛珠,拇指指腹缓慢拨动,一时间殿内只能听见禅珠相碰时的“吧嗒”声响。
苍山低声问,“可要找人在路上,把她杀了。”
太君后闻言笑了,像是在笑他的愚蠢,“苍山啊,你怎么越老越蠢笨呢。这是宫里,且不说如何杀她,单就说杀了她又能如何?划花她的脸?这不更表明哀家问心有愧吗。”
苍山应,“您说的是,那应如何?”
他是真没想到木小满能活下来,岁荌摆脱嫌疑不说还顺带着赢得好名声,现在更是顺顺利利进宫。
都怪上次下毒后阵仗过大,导致岁荌身边一直有人暗中保护,他连再次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皇上更是下旨彻查下毒之人,线索差点指到他身上,是太君后出手,把那天跟他出门的小宫侍推了出去,他这才全身而退。
只是如今岁荌进宫,安王一案即将重新提起,苍山免不得替太君后心急。
他虽不聪明,但贵在忠诚,一心为主。
太君后抬起眼皮,哪怕面容憔悴苍老,但眼睛却不浑浊泛黄,“一件旧事而已,都过去这么些年了,完全没有重提的必要。”
太君后有些累了,要不是他精力属实不足,都不会给岁荌参加御医考核的机会,又哪里轮得到她进宫呢。
“安王的事情,板上钉钉,如今朝堂上又不是没有别的政事,皇上不该在一件过去二十年的旧事上浪费人力物力,就算皇上糊涂,”太君后缓声道:“群臣中,总有不糊涂的。”
苍山浑浊的眼睛微微亮起,明白了太君后的意思。
太君后虽还政给皇上,但前朝并不是没有半个可用之人,比如礼部尚书沈云芝,便是太君后一手扶持上来的。
“对了,”太君后清咳两声,示意苍山,“幽巷里的那人,找机会悄无声息的处理掉,她才是最大的隐患。”
幽巷里囚禁的是三皇女,当年皇贵君的女儿,也是最清楚安王谋逆一案原委的人。虽说她人已经糊涂,但还是死了最让人放心。
苍山低头行礼,声音发狠,“是。”
“退下吧,哀家乏了。”这才刚起没半盏茶功夫,他就觉得体力不支,这幅身子越发没用了,不知道能活到几时。
太君后松弛的眼皮耷拉下来,但只要他活着,就不能承认安王一事,不然等他身死后,他的家族必然要遭到皇上的报复,到时朝堂上,怕是没一人敢站出来替他的母族说话。
太君后躺下休息,苍山躬身退出去。
而此时,礼部尚书沈云芝拿着名单正站在宫门口,抬眼看向这十名被选中的御医。
在一群中老年女人中,最年轻的岁荌无异最显眼。
沈云芝这几日也听闻了岁荌的传闻,或者说她第一次进沈府的时候沈云芝就听说了她。
朝家的贵客,一个对她沈府下人颐指气使的乡下小村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