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处了二十年余年,如今太君后老迈多病,父女两人即将撕破脸面。
皇上的意图很明显,他就是死,也得替安王澄清当年的事情再死。
安王谋-逆一事,是皇贵君的手笔,这中间难保没有太君后的推波助澜,毕竟除掉当时的大皇女,对皇贵君跟太君后都有好处。
皇上希望太君后跟天下澄清,安王一事是他的错误,安王清清白白,从头至尾没招供过。
那带血的供词不过是伪造后让昏迷的她摁了手印而已。
可惜太君后也不是个软骨头,他多年贤德的名声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安王而毁掉,他如此功绩,死后定是风光荣耀地记录史册,被尊称“圣父”,他的家族将会有无限荣光。
这是他辛劳一生应得的,如今年迈病重,他更不可能松口承认当年之事。
两人就这般耗着,只是皇上怕太君后死的太快,这才提出广招御医以及着人查安王的事情。
跟颜节竹的叙述不同,朝老太太嘴里的安王,不过是个政治牺牲品而已,是车轨下无法逃脱的蝼蚁,是个脸谱化的人物,没性格没脾气没特色,可以用七皇女或者安王两个称号一笔带过。
所以岁荌当时无法共情,也没觉得安王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之所以选择进京,不是为了帮某人洗清冤情,也不是帮皇上完成心愿,她不过是觉得自己普通一百姓,在权势中能选择的唯有主动而已。
她主动,师父师公以及元宝就不用被动了。
今日到了京城,坐在朝家的饭桌上,岁荌才从朝主君嘴里听到了另一个称呼,梁荷。
颜节竹提起梁荷两个字的时候,眉眼都是温柔带光的,他说从未有皇家人是那般绝世容颜跟温柔气质。
“荷姐姐不受宠,府邸是破旧的,下人也少,所以很多事情她都亲历亲为,她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养花煮茶跟做画。”
颜节竹说这些的时候,手搭在朝文淑的腿上,朝文淑侧眸看他,手心搭在他手背上轻轻拍拍,示意他但说无妨。
颜节竹这才继续道:“我同她有接触不过是因为她来给我祖母看画估价,遇见过几次。”
“她身边跟着个清秀干净的小侍,不过十四五岁,因过于灵气被我记住了,”颜节竹说,“夏日午后,他抱着画筒,一脑门细汗,荷姐姐便横着挪了几步,站在向阳的那一边,将她身子阴影投到小侍身上。”
颜节竹还是头回见到这样的王女,对她印象极好。
“荷姐姐聪慧有天赋,我祖母不止一次说她是天才,可她却不爱展露自己的锋芒,只以为平凡就能平安度日。”
事出的时候,颜节竹也才十多岁,当时他就不信梁荷会谋-反。
颜节竹苦笑,“这样的人,怎么会谋-反呢。”
梁荷对权势没有半分**,更不会嫉妒大皇女,明眼人都知道她是冤枉的,但因为不受宠在宫中宫外过于透明边缘化,先帝连为她开口说句话都不肯。
连三皇女都能苟活至今,她才十六岁,却已经亡故二十年。
因获罪而死,她不能进皇陵,只随便埋在一处,连碑都没有。
现在每年到安王忌日,颜节竹都会去上香,香火撒一路,只希望她能收到些许。
颜节竹捏着袖筒贴了贴鼻尖,有些不愿再说下去。
朝文淑抬手握住他的手背,静静地看着他。
这种场面,朝颜说不上话,只抬手给三人倒了杯茶水。
岁荌看着面前氤氲的茶雾,眼前莫名能浮现出梁荷沏茶浅笑的样子。
仿佛能看到她夏日午后为小玉挡太阳,看到她画了画托人估价偷偷去卖,为的不过是府上那个馋嘴的贴身小侍。
她去大皇女府,想的可能也是帮小侍讨个名分,所以借口说他身子不适。
去的时候,两人该多高兴啊。谁知却被卷进朝堂相争的阴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