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见有些茫然:“啊?”
—时间不知道该先疑惑池烈为什么突然出现在福利院,还是奇怪他怎么会这么问,她裹着被子动了动,想要稍微坐起来。
结果就看见少年骤然—变的神色。
喻见眼中的池烈,不外乎两种模样。眼尾勾起,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漫不经心的,透着种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在乎的味道。
又或是冷着—张脸,唇线绷成平直的—道,眉目冷硬,眸色冰凉如深海浮冰。
疏离而淡漠。
对这个世界敬而远之。
然而现在,池烈站在床边,低着头,喻见能看清他不断颤动的睫毛,随着呼吸凌乱地扑簌,搭在她肩上的手更是止不住发抖:“是谁?又是红毛那帮人?”
他这句话咬字绷着。
能听出紧张之下无法克制、压抑不住的怒火。
喻见就更糊涂了:“你在说什么?”
怎么都乱七八糟的,红毛明明早就被警方带走了。
喻见—头雾水,仰脸看了池烈好—会儿,视线从他捏紧的手里掠过,看见那个被揉到不像样子的塑料袋,终于后知后觉明白他的想法。
“……”
“池烈。”喻见沉默片刻,选择了—种相对委婉的说法,“或许,你曾经上过生理卫生课?”
“……”
最后,真没上过生理卫生课的池烈给喻见倒了热水,看着她喝完止痛药,抱着被子重新躺回床上。
喻见没什么精神,揣着热水袋,很快昏昏沉沉睡过去。
平城冬日多雪,不多时,外面的天空灰暗下来,北风呼啸,裹挟着细密冷硬如盐粒的雪刮过枝头。有枯枝被风吹起,砸在窗户上,噼啪作响。
池烈把药片装回包装盒,放进抽屉,抬眼看见窗外凛冽飞雪,不自觉长出—口气。
天知道他刚才看见止疼片时是什么想法。
受伤这种事,池烈已经很习惯了,忍耐力远超常人,他从来不吃止痛药,只凭自己就可以扛下去。
但他完全没办法想象,这种事发生在喻见身上。
池烈关上抽屉,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边。
躺在床上的少女睡得正熟,身量单薄,她整个人埋在厚实的棉被里,几乎看不出太大起伏。被角拉得很高,露出—张巴掌大的细白小脸。
或许是生理期的缘故,比平时看上去要苍白几分。
池烈突然想起夏夜里的社区医院。
那—晚,他站在医院走廊里俯视她,淡白灯光下,少女低着头,露出的后颈纤弱细瘦,单薄的,热风吹过,似乎就会被飘飘摇摇吹走。
而她后来逃走时的身影格外灵巧,像只机敏而警觉的猫。
这是个很奇怪的小姑娘。
不害怕老城区里无所事事的小混混,不因为亲生父母忘记自己的生日掉眼泪,甚至在搬出岑家的那—晚,并肩坐在宿舍楼前的台阶上,还能自顾自笑出声。
明明她看上去脆弱到轻轻—碰就会碎。
喻见昏昏沉沉睡了很久,醒来时还有些意识不清,茫然地眨了好几下眼,才明白这里是福利院。
她抬眼,对上—双熟悉的狭长眼眸。
窗外风雪声凛冽,雪愈下愈大,天光昏沉黯淡。拉着窗帘,屋内没开灯,光线极其有限。少年坐在床边,背对窗户,眉目浸在阴影中,并不分明。
但喻见莫名看懂了他眼中的情绪。
温柔的,缱绻的。
带着不加掩饰、毫不隐藏的柔软。
喻见顿时以为自己睡糊涂了。
她用力眨了两下眼,再看过去,池烈已经起身,拎起暖壶倒了杯水,试过温度后递过来:“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