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雩松了把手推开房门,正是她站在门外,不再像宫里那般一身华丽富贵的钗裙,换了简便利落的黑衣,长发高束,不施粉黛也气势惊人。
“圣……圣女殿下。”上官宁目瞪口呆地望着上官雩,片刻后才觉失礼,连忙低头,“参见圣女殿下,在下方才失言之处,万望恕罪。”
“傅公子,在醴国,你也该这么称呼我。”上官雩冲他眨了下眼,拿出一个油纸包扔给他,“当地有名的熏肉干,瞧瞧你,出趟远门,这么快就饿瘦了。”
傅秋锋尽量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捏着肉干,还是很费解地问:“贵……圣女殿下,您为何会在此处?”
上官雩眼珠一转,随口道:“自然是醴国需要我,大奕皇帝认为你也需要我,你身上不是带着他给你的药粉吗?我昨日才到北麓镇,今日我的蛇感应到了这股气息,我就知道是你。”
傅秋锋下意识地按了下腰上的佩囊,这里面装着他当初向容璲要的追踪药粉,除了抹到公子瑜身上那些,还剩下的他就一直带着,没想到被上官雩找到了。
“圣女殿下当真有神灵启示,今殿下回归醴国,国师那等窃取祭司台的宵小异端势必遭受天谴,在下愿追随圣女殿下重掌祭司台,匡扶醴国王室正统,再现王都昔日荣光。”上官宁趁机在上官雩身边一阵吹嘘,试图投靠上官雩。
“惠安君有此心,我当然高兴。”上官雩微笑,“稍后就与我回镇上暗哨吧,你们都好好休息一下,你先去院中稍等,我与傅公子有几句话要说。”
傅秋锋难得有点转不过劲儿,他话到嘴边,略感别扭,踌躇地问道:“陛下……怎么样了?”
“唉,虽说世上不存在用脸治国而不靠实力的君王,但现在大概更能令人信任大奕皇帝的能力。”上官雩委婉地说。
傅秋锋一噎,好声好气地拱手道:“殿下,请给我句实话,我知道自己一意孤行甚为不妥,但我也实在无法在霜刃台饱食终日,若是陛下怪罪于我,待我回去定当负荆请罪。”
“你还能回去吗?”上官雩突然尖锐起来,“国师府可是花费数年时间武装起来坚不可摧的堡垒,除非派大军碾压,否则一两个刺客向来都是有去无回的牺牲品,这些年连国师府的地形图都没流出过完整的一张。”
傅秋锋露出一瞬的纠结之色,但随即还是坚定地说:“我敢有这个自信,就如同陛下也是险中求胜。”
上官雩微微叹道:“你想过他吗?他步步为营拼上性命去赌的时候,他没有任何还在世上,值得放在心中的人,即便失败了,他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失败而为别人难过和不舍,但你如果死在醴国,你一定会在那一刻为他难过不舍,你就会后悔,他也会,这是一场没有人受益的冒险。”
傅秋锋这次沉默的久了些,上官雩轻声道:“听我的话,回去吧,你可以有别的方法。”
“……陵阳和醴国接壤的边境已经被螣蛇军接管,毒药既然是国师炼制,必定会对解药加以控制。”傅秋锋缓缓摇头,“边境不会再有解药的原料了,或许我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我一定是最可能成功的人选,陛下的伤不能再拖。”
“他从来不在乎面容如何,也从不以貌取人。”上官雩说。
“我知道。”傅秋锋轻笑一下,“我一直在思索,陛下失去的太多了,我并不认为陛下没有值得放在心中的人,除我之外,他有尽忠职守的霜刃台下属,有柳知夏齐剑书等在朝为官的同道志士,一定也会有万千黎民,这些都尚在人世,不需要我做些什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陛下已经失去的东西彻底破碎,连影子都无处怀想。”
上官雩怔了一下,不明白傅秋锋的意思。
“他的脸,他一向很满意自己的相貌,我想不只是好看这一种原因。”傅秋锋说着笑了起来,“他与容瑜和先帝有七八分相似,剩下的那部分,也许更像他的母亲,完好的外貌和健康的身体都是已经不在人世的母亲所留,我想为陛下保住它。”
这次换成上官雩良久没有言语,她心知自己没有多少劝傅秋锋回去的诚意,不如说傅秋锋不回去对她更有好处,但傅秋锋这番话着实出乎她的意料,甚至让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劝你了。”上官雩深吸口气,“容璲拜托我尽量给你提供情报,我可以帮这个忙,但这事也急不得,一切等回暗哨再谈吧。”
“多谢圣女殿下成全。”傅秋锋面露喜色,躬身行礼。
上官宁还等在院里,上官雩和傅秋锋刚一出门,上官雩就抽出条丝帕举到了傅秋锋眼前:“抱歉,我们的秘密据点才刚盘下,身在敌营,还是不被更多的人知道位置的好。”
傅秋锋理解地点头,让上官雩蒙住他的眼睛。
上官雩又走到上官宁面前,撕下一截衣袖递给他,低声愧疚道:“惠安君,据点十分重要,外人在场,暂时委屈你了,待他日我再亲自带你熟悉。”
上官宁忙不迭地答应,自己系好:“圣女殿下切莫自责,能让在下跟着您,在下就别无所求了。”
“好,道路不平,千万要小心些。”上官雩抿嘴窃笑,挑了下眉,转手就把傅秋锋眼前的手帕拆了下来。
傅秋锋狐疑地眨眼,不解其意,上官雩指了一个方向,摆摆手,又用手指在半空划了个圈,停在西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