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该问你自己吗。
“我当然是要去捡……”
“你为什么要捡它呢?”曲挽香问:“那不过是个玩意。”
“那又不是普通的玩意!”晏十九不知该嘲笑她的天真还是愚蠢,“你不会觉得没了锁,你还能做你的晏家主母吧?给我松手!”
“谁告诉你,我要当晏家主母了?”
曲挽香看着他。
“不管那把锁在不在,我都从没打算做什么主母。”
晏十九的眉梢渐渐皱了起来,是觉得难以理解她说的话吗,还是觉得她彻底疯了呢。
他愣了好一会,嘴角刚要弯起一个讥讽的弧度,被曲挽香下一句话打断:“倒是十九郎君你,你若真就那么想要那把锁,那么想要依靠它来强大自己,你可以下水,湿透衣裳,不惜被鱼粪和青苔挂满整张脸,也要跪在地上去将那把我压根儿就不稀罕的金锁捡回来。”
“那我现在就可以放手,”她说,“你尽管去好了。”
她说到做到,松开他的手臂,往后退开。
晏十九却一顿,愣在原地。
他的视线前方不是沉入池底的金锁,而是方才被曲挽香抓皱的袖子。
“……为什么?”他动了动唇瓣,语调藏不住难以置信:“你为什么……不打算做晏家主母?”
“晏家主母有什么了不起的?”曲挽香道:“不过就是被关在一座四角天地,对着一小帮人趾高气昂,以为自己多么不可一世,实则还是在替他人做嫁衣罢了。”
“或许也有乐在其中的人,但那个人不会是我。我没有做过主母,但见过,也过过差不多的日子,所以我知道,这样的日子一点儿也不适合我。”
“我想活成什么样,不是一个无聊的死物能左右的。”
曲挽香脸上不知何时没了笑容,晏十九或许是第一次看她摆出这样严肃而认真的神色,他竟隐隐觉得……其中有某种魄力,这种魄力让他不得不去相信,她说的是真话。
尽管这些话在世人耳里可以称之为大逆不道,哪有女子会说出这种话的?
“你不去捡吗?”曲挽香问。
“我可都把它让给你了。”
这话像是故意为之,不,她就是故意的!晏十九咬了咬牙,潮热在脸上攀升:“关你什么事,我凭什么要捡你不要的东西?”
曲挽香不答,像是看穿他心中所想,晏十九更勃然大怒,他不明白,他不明白,这个女人凭什么永远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他分明以为她是为了主母之位才费尽心思……
才会……
“可、可那是十七兄给你的!你敢就这么扔了它?”他强撑着面子,凶巴巴地质问,又被曲挽香笃定似的一句“晏郎才不会介意呢”打了回来。
万策用尽,他没能给自己找到一点台阶下。
金锁还沉在池底,快要被淤泥淹没,晏十九的眼神钉在上边,仿佛要将它看出一个洞来。
曲挽香在身后问:“你真的不去捡吗?”被晏十九一瞪,他转身离开池塘,几步石凳上坐下,嘴里还念叨:“你都不稀罕的东西,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稀罕?”
他的脸好烫,弓着身子,握紧拳头一言不发,好半晌,旁边没有动静,他偏过脑袋,偷偷摸摸地瞥了曲挽香一眼。
平心而论,她生得很美,是那种柔软却不脆弱的美,让人很轻易能联想到冬日墙头那一支迎风摇曳,坚韧而美丽的白花。
要是他爹,应该会很喜欢她这样相貌不小家子气的女子做儿媳。
“一个死物……”
晏十九第一次听见有人敢用这样的字眼描绘晏家那把价值不菲的宝贵金锁。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直到发现自己还在盯着曲挽香看,他一愣,莫名地突突咽了两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