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婢女们顶着晏铮一张满带戾气的臭脸,急急忙忙备好热水,请曲挽香沐浴更衣。
他会那么勃然大怒,不仅是曲家下人,包括曲挽香在内,都有些意外。
晏铮向来是个将自己的情绪掩盖得很好的人。
如今正值盛夏,不必担心曲挽香染了风寒,婢女们将她身子细细擦干,知道这个姑娘恐怕以后就是她们的当家主母,带着点讨好意味地拿出好几件彩缎襦裙供她挑选,折腾了一番才替她换上。
曲挽香没让她们再替自己绞干头发,乌发带着点湿气被她拿簪子挽起,动作是随意的,发髻却不见一丝凌乱。
她还记得晏铮刚才的话。
“我要将晏十九活剥了。”
正因为了解才知道,他那副语气不是说笑。
刚步出屏风,晏铮一把将她拉过去,他冲身后的婢女抬抬下颌:“都出去。”
原来他沐浴完就一直守在屏风边上。
“郎君头发还湿着呢。”曲挽香像看不见晏铮微沉的脸色,转身去拿柜上的帕子,被他伸手拽回来,没等曲挽香挣扎,他将她拉到怀里,坐到塌上,轻而易举地将她的衣裳推了上去。
“晏铮……”饶是曲挽香,脸颊也泛起红,没等她拿手去推,发现晏铮只是盯着自己的手臂,眼神又冷了两个度。
她的上臂,挨近腋窝的软肉上有两块浅浅的青紫。
恐怕是方才摔进池塘时撞到了水底的石块,曲挽香自己都没察觉。
晏铮怒意更甚,要不是曲挽香抓住了他的手臂,他似乎就要拿刀去找晏十九算账了。
“…郎君?”
“我不在,他们就敢这么欺负你。”
这话几乎咬牙切齿从他嘴里挤出来,他不知在她落水那瞬间想到了什么,语调里除了怒意,曲挽香还听出了后怕。
“死了都是便宜他的。”
“郎君,”曲挽香抱住他的胳膊,将头依靠在他怀里,“那郎君后悔了吗?后悔……带我回家。”
“这才不是我家。”
温香软玉在怀,晏铮听出她带有安抚意味的语调,强迫自己敛了那股煞气,握着她皙白细瘦的手臂,冷哼着说:“没有你,哪儿都不是我的家。”
那块淤青分明并不骇人,过两三日就会好,可他的神色凝重得仿佛曲挽香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先拿拇指轻轻揉了揉,又怕弄疼她,动作停顿,仿佛不知怎样才能缓和她的痛苦。
曲挽香原本还一心想着怎么拦住他,眼下忍不住想笑,明明只要涂药就好了,难道是郎君慌乱过头,所以忘了吗?
她有点害羞,拉下自己的上衣,晏铮这回倒没有再拦。
“郎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刻意不去提晏十九的话头,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晏铮急匆匆赶回来,还没来得及从腰间卸去的佩刀穗子。
晏铮原本打算更早一些回来的,边关的晏家军不敢莽撞去追,他却敢,带了一队兵,在夜里潜入谁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密林,而后包围了北夷据点。他只留了个活口回去报信,其他人一个没留。
换做其他晏家子弟,恐怕也没人敢用如此偏激的法子。
万一这是障眼法,是陷阱,北夷据点里根本不止那百来人呢?
后果不堪设想。
晏铮归来时,满身是血,却没折一兵一将,都尉心中又敬又畏,敬的是爷花了大半日赶来边关,本该精疲力竭,可休整也不休整一下,带了兵直捣黄龙。
那不止是有决策,还有绝对的行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