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科要是不中,你就十四岁了,你准备怎么办?”
常珏恭恭敬敬地道:“只能再赶一科。”
“我有个主意。”
“老师请吩咐。”
“你家里有人在水军当差,水军离京中近的地方尽有。自前年江强让拿下,清算水军中好一批人,梁山王又派将军监管,请旨还在招兵。寻上你亲戚,我还可以给你写封举荐信,找我的一个门生,你的一位师兄也在那里。你去那里先领一份儿钱粮,让你的祖父和你母亲看着你立业了,也能宽心。边当差你边看书,到科考的时候你回来下场。要看的书,要提醒你的立意文章,我寄给你。你有问题,写信给我。你先寻份儿差使吧。”
常珏愣了半天,见董大学士不给他分辨的机会,也不多做解释,闭上眼睛开始养神。常珏不敢打扰,回去把话告诉祖父。忠勇王在孙子身上,最大的依靠就是董大学士。还在盘算怎么样让董大学士出面把添喜给常珏定下来。虽经张大学士提醒,忠勇王疯魔似充耳不闻。把袁家不可能跟他联姻抛到脑后,把添喜家是福王一族忽略不计。只想着韩家受袁家照顾……房中打转不停,听到董大学士建议他心爱的孙子离开京都,急的忠勇王当下带着孙子赶到董家。
大学士知道他会来,备好香茶,屏退家人专候着他。忠勇王等不及落座就问:“大学士您是不是疯了,让我孙子离家这话怎么能说?”
大学士好笑,注视忠勇王近来焦急奔波过多而微红的眼眸,这才是个疯模样。
慢慢地道:“他不离家,王爷给他什么前程?”
“你要是听我的,给他许门好亲事,太后一喜欢,他的前程不就有了。”忠勇王振振有词。
董大学士心平气和地质问:“凤凰不落无宝之地,王爷,纵然你想好亲事,也得先想想你自家揣的有没有宝。”
“这……”忠勇王语塞,还带着不平气。但常珏心头一动,他明白几分。正觉得老师的话也有道理,要劝祖父时,见祖父豁出去的一横眉头:“我家是王府。”
董大学士冷淡:“权势几何?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啊。”
忠勇王没了话,干搓着双手跟他在家里一样原地转圈,常珏不忍心,劝他道:“祖父请坐下,老师说的不错,等我立了业再寻亲事。”
孙子也转了风向,忠勇王一急,又迸出一句:“我家虽败落不如以前,文章侯府还有福王的名声呢。我们互相不嫌弃吧。”
董大学士嗤笑一声:“你不嫌弃?韩家嫌不嫌弃?太后和皇上嫌不嫌弃?”
“皇上,他是仁德之君……”
董大学士反驳:“皇上仁德在没有多杀人上面。不在帮你定亲事上面叫仁德。皇上仁德没有多杀定边和福王一族,也没有论及东安、靖和二世子的株连罪名。此举安定人心,传颂四海。为你定亲事可能安定人心,传颂四海?皇上仁德,对韩家老二官升一级。这里面有文章侯府许多付出。福王造反的时候,粮草路断,文章侯亲押粮草直到军中,才有他在朝中一席之地。韩家老二赈灾有功,节约朝廷许多银子,救活许多灾民。王爷,你求皇上仁德,拿什么求?皇上的仁德师出无名,乱给吗?笼络也看人。”
忠勇王显然急昏了头:“论起来福王,他是皇叔,是皇上自家人……”
“王爷你没是没看过史书的人?祸起萧墙四海涂炭,到你嘴里,只为你想定门亲事,就自家人?按你的话说,福王若是在,关上宫门,皇上要仁德到继续当他是长辈?这是夺江山的事情!”董大学士气不打一处来。
有一句话到嘴边他咽下去,你忠勇王府败落的自家原因。
忠勇王理屈词穷,乱嚷着:“那那那那,也不能一定不成。您听我的,叫来文章侯对他说说,他要是不答应,我再想办法。”
“两种情况我为你说,一,是孩子们玩的粘。就像镇南王世子对好孩子,是个离不开的玩伴,又有相同的经历。如果珏哥和添喜一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定不分开。我去提事出有因。”
忠勇王愁眉苦脸:“珏哥天天在你面前念书,哪有功夫陪她玩耍?”至于不可能陪得到,王爷且不论。
第一不行,忠勇王问道:“二?”
“二是珏哥有过人的能耐,如韩家老二参与赈灾一样,让皇上赞赏。我可以为他吹嘘以后是得力人才,勉强求一求亲事。”
忠勇王乐了,把个孙子往大学士面前推:“这法子好,你去说你去说,珏哥自拜你为师,是长进了不是?”
“您又来了,您认为皇上应该有的仁德,不是皇上要的。你眼里的长进,未必是皇上眼里的人才。我想到这一条,为珏哥盘算让他军中去磨练。有一天中了,武也能说上几句,这才能算得上人才的称谓。哪怕坐榜尾巴呢,至少文有功名武有实练。”
忠勇王听着句句在理,只跟他想的不一样,不由得目瞪口呆。常珏则继刚才听得几分明白后,让这看似苦口婆心的话完全打动。
他再一次道:“祖父,让我去吧,老师说的对。”
“你走了,不是把家拱手不要了。”忠勇王暴跳如雷。
董大学士摆摆手:“王爷你糊涂,你家早有世子,你也不是张老头的对手。劝你省省吧,在咱们还能筹划的动,为珏哥安排下一条前程。你虽年青,我却老了。说不好今年不去,明年就去了。等我一旦不在,你再想寻我筹划可就不能。不如让他收拾行李就走,我还有几个门生可以照应,你也知会下亲戚。趁我还在,抓紧功夫吧。”
忠勇王没了话,哭丧着脸让常珏扶出去。三天以后,常珏带着祖父给的四个家人,董大学士给的书信,一包子金银出了京都。
……
一个时辰过去,张大学士呆坐着。
两个时辰过去,张大学士呆坐着。
窗外寂静的只有月光和夏风,已是夜深人静时分。张老夫人再一次来催促:“老大人,可以睡了。”
大学士目光飘忽,又问她一遍:“这么说,常珏是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