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造反失败……妥懽帖睦尔现在可没有短命的征兆。”李维昌道,“而且我们不知道阮苓的下落,如果她先行一步回京,仗着孛罗帖木儿的威势,蒙古皇帝未必相信我们的说辞。”
“我们送出的第一封信应该已经到皇帝手上了,看天意吧。”沈书道,“他可以信我们,也可以信阮苓。重要的是,只要我们不回大都,妥懽帖睦尔也无法拿我们怎么样。”
李维昌道:“你师父听命于他。”
“是吗?”
沈书看李维昌时,李维昌低头回避了他的眼神。
“让狗皇帝知道他的儿子在察罕脑儿买马,资正院的银子流向漠北马场,后院起火,皇帝自然顾不上高丽了。”纪逐鸢道。
“给妥懽帖睦尔的第二封信里,我说下落不明的阮苓突然现身,偷袭了我们,抢走玉玺,因所涉体大,我们无法立刻回京,只能暗中寻访阮苓的下落,试图夺回玉玺。”沈书示意李维昌稍安勿躁,接着说,“皇帝可以完全不相信,除非他派人过来抓我们,便只能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来日不回大都,他也找不到机会问罪。”
“但少主你是要接云都赤位子的人,早晚要回大都。”
“我是读书人,也是在造反的人。”沈书道,“万事随机应变,不要迂腐。”
李维昌顿时哭笑不得,只得讷讷称是。
抵达王京是在早晨,与大元的都城比起来,在高丽设的这处监视点城池甚至谈不上繁华。城墙的破损看上去早有年头,街面凹凸不平,稍微下点雨就坑坑洼洼,马车轮子陷在泥坑里拔不出来,车上戴帷帽的妇人被人搀扶着下来,裙边沾了湿泥,顿时狼狈不已。
纪逐鸢送走穆玄苍,骑马带沈书在城里溜达了不到半个时辰,雨势越来越大,二人只能打消冒雨四处转转的念头,找地方躲雨。
那妇人身边的管事突然大喊大叫起来。
“不好,下马。”沈书反应过来,在这城里骑马的人少之又少,必然是贵族,而他们今日才抵达王京,身上还穿着汉人的衣服,这么大摇大摆骑马走在街上,寻常百姓见了会躲得远远的以免惹上麻烦。眼前这群人却显然有地位,自然要过来盘问。
管事怀疑地看过了马臀上的徽记,三白眼向上翻。
纪逐鸢比他高出一个头不止,那人只能拿下巴对着他,挤出生硬的汉话问:“大元的马只,为何在此?”
沈书正要作答。
纪逐鸢冷漠道:“一只看门狗,胆敢冒犯大元使臣。”
那管事明显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纪逐鸢说的什么,怀疑地打量他们,纪逐鸢在马上的坐姿明显是熟谙带兵指挥的人。
纪逐鸢翻身下马,走近马车。
顿时妇人所带的二十余名随从各自畏惧地散开。
管事气冲冲地喊叫两声,随从们各个垂首后退,互相看来看去,却没人敢靠近纪逐鸢。
管事正要冲上前去,手被李维昌抓住。
李维昌笑嘻嘻地制住他,没同他说话,管家嘴里只发出痛叫,语气激烈地说着什么。
沈书猜测他在骂人,但他也不知道纪逐鸢想做什么。
只见纪逐鸢走到那妇人的面前,抱拳,接着双手抓住马车轮子,面不改色,将深陷在泥洼中的两只马车轮子提了起来,也便是提起了整个马车头部。车夫适时挥动鞭子,马向前走了两步。
纪逐鸢侧身挡在妇人和马车之间,飞溅的泥点沾在他的袍襟上。
那妇人左右都有婢女搀扶,一直只是站着。
纪逐鸢走开时,妇人侧过头同婢女说话。
“官爷,夫人想请官爷到府中略吃两杯水酒,聊表谢意,大人们的衣衫也都湿了,不如去换一身更方便的衣服。”婢女口齿伶俐,又道,“官爷们穿成这样走在街上,容易惹来误会。”
沈书接到纪逐鸢的眼神,也朝他使眼色。
“可以。”纪逐鸢转身答话。
“那你们的马就随在我们队伍后面。”婢女说完,又小声朝那妇人禀报,之后抬头,高声向队伍里的仆从说话,便有人拿了斗笠来双手呈给纪逐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