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说,每天饿死的人有多少?”
沈书思索道:“总有四五万人,从早上到晚上,拉尸体出十一门的板车从来没停过,如今天气热了,光是街面上的臭气,就让人不敢敞开嘴吸气,吸一口得折寿十年。”沈书的话戛然而止,赔着笑说,“方才听人说,老大人要去上都。”
老者左右侍立的人变了脸色。
“小人躲在这里,无意中听了一耳朵,走出这道门,小的就忘得一干二净。”沈书联想到听人唤这老人是“贺大人”,他又唤他的儿子“均儿”,又是因为搠思监挨了骂被赶出京城的,对这老者的身份已经有所猜测。而这老人最关心的,是大都现在的情况,尤其是吃饭的问题,就给沈书的猜测更添了几分确信。
“上都怎么了?”老人询问道。
“大人的病情似乎并不乐观,此地离京城,快马飞书,来去也不会超过十日。大人于社稷有大功劳,陛下想必顾念旧情,也许开恩,就不让大人去上都了。就算陛下一时还在气头上,想必也会宽限大人时日,与其等心怀叵测的人告状,何不自抒难处。陛下原是个念恩情的人,不会铁石心肠。”沈书诚恳地说。妥懽帖睦尔失去脱脱后,种种迹象表明,他是有悔意的,而这两年中,朝中不乏眼前这个“贺大人”的支撑,要是他肯低头服软,求个情什么的,妥懽帖睦尔未必会固执己见。
不过这不是因为妥懽帖睦尔擅长听取人言,而是他性格里有一些这个年纪的君王很难避免的优柔寡断。
老人摆了一下手,闭目躺回到榻上。
这是谢客了。
沈书出来时,外面院子里已经恢复了安静,看热闹的人已经散尽。沈书只得先回房间去等纪逐鸢,进门时他先用力敲门,留神听了一会,确定屋里没动静才开门,里里外外检查一遍没有人,这才关上房门。
刚坐下没一会,沈书腾地一下起身,走到木柜面前,沈书的脸色变了。
挂在木柜上的铜锁被撬开了。
来不及细想,沈书打开柜子,里面的包袱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什么东西都散落在柜子里,连纪逐鸢随身带的调味料都洒在了柜子底部,孜然和椒盐的味儿直冲鼻子。
沈书打了两个喷嚏。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纪逐鸢从门外进来。
“玉玺被人偷了。”沈书捂着鼻子,还想发打喷嚏,“他们几个回来了吗?”
“被人偷了?”纪逐鸢走上前来,粗暴地翻了一下柜子里的东西。
“应该是故意引走你,我们虽然都不在这,小偷怕我们有人突然回来,索性分成两路,一路拖住我们,一路进来偷东西。怪我。”沈书懊恼道,“洗完澡我直接回来,也许还能抓住小偷。”
纪逐鸢已经冷静下来,摇头道:“既然蓄谋已久,应该已经探明我们的情况,你要当场跟盗贼撞上,也未必能抢回玉玺。”纪逐鸢安静了一会,“幸好你没有先回来,东西丢了是小事,如果连累你受伤,才不值得。”
“这一路有人跟踪,我们俩没有察觉就算了,他们四个竟然也什么都没发现。”沈书皱眉道。
纪逐鸢看着沈书。
“你是觉得……”沈书微微张大了嘴。
纪逐鸢笃定地点了一下头,说:“他们四个一个人有疏漏是可能的,四个人同时都没有发现有人跟踪我们进了这间驿馆,我觉得不可能。”
“会是谁?”如果在这四个人里,有人监守自盗,沈书第一个怀疑的是阮苓。
“都有可能,她昨晚和今天一早都在催问地图,今天早上还问过我要给金罗汉的是什么东西。也许她不是想偷走玉玺,只是想知道穆华林让我们带来察罕脑儿的是什么。”
“如果是阮苓偷走的玉玺,她只要看过东西,就会知道上次是我骗了她。那她今晚就不会回来。”沈书顺着纪逐鸢的思路推测道。
“怎么不点灯,晚饭吃了没有?”阮苓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沈书震惊地看了一眼纪逐鸢。
门从外面被推开。
同时纪逐鸢背对柜子,背轻轻推了一下柜门。
沈书从室内笑吟吟地走了出来,点亮桌上的灯,灯光亮起的刹那,阮苓摘下了面纱,她的妆发一丝不乱,手里拿着个油纸包,怀里还抱着一小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