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让人把守四方城门,没有太守府的文书不许出城。”沈书替纪逐鸢正了腰带,心里兜着事,神色也不禁凝重起来。
林丕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有人会因为征粮赶着出城?”
沈书望向林丕:“你林家要是举家走得脱,你走不走?”
林丕倏然瞪大了两只眼,举袖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你身边那个李大刀,机密要事暂且都不要让他知道了。”
林丕:“用不用把人拿下?”
沈书摆了一下手:“不要打草惊蛇,这你不要管了。林兄,大都这批粮出不得半点差错,不光是为主公,也为你自己。”
林丕点头,道:“现在我要做什么?”
沈书的安排是,让纪逐鸢牵头,城防营加强巡逻,不允许举家离开隆平城,待征粮结束之后,再放宽城门管束。另一方面,让康里布达去摸李大刀的底细,人要是没问题,那便是嘴巴大了点,算他倒霉,歪打正着坏了事。
当天傍晚,沈书直接去找周仁,代林丕把征粮时遇到的困难都禀给周仁。
“林丕一介文人,现在四处都乱,还有几家家里不养点私兵?这些大户是最难对付的。”
周仁没有看沈书,沉思地喝了口茶。
许久,周仁道:“贤侄有什么办法?”
沈书抿了唇说:“给他兵,全力支持林丕放手去做,时间上,宽限半个月。”
“可以。”周仁意味深长地看沈书。
沈书脸上一时没有来得及收起的错愕,恰恰落在周仁的眼里。沈书心脏不住狂跳,不觉疑惑起来,周仁竟答得这么轻易。
“还有什么?”周仁以袍袖遮住手背,气定神闲地询问。
沈书知道这时候若不把话说开,以周仁对他既用又防的态度,将会招致周仁的怀疑,便放缓语气,诚恳地说:“叔,漕粮北运,于我隆平,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周仁放下茶碗,目光示意沈书说下去。
“主公新附,虽有歼灭杨完者之功,却只是对达识帖睦迩而言,除去他的心腹大患。达识帖睦迩迟早要下来,我们若要取代达识帖睦迩,必然要向朝廷证明,张氏镇守江南,能比蒙古贵族给大都带来更多。江浙乃天下粮仓,岁岁征粮居首,现在这点,同往岁本就不可相较。”沈书停顿片刻,又道,“固然要养我们自己的兵,但在十五万石之外,还是绰绰有余。给大都这点甜头何妨?”
周仁:“方国珍不配合,我能如何?”
“若走河道,咱们也有船,只是要等到三月后。不如修书一封,呈给朝廷,禀报粮食已经备足。”
周仁沉吟着嗯了一声。
这么一来,延误的责任就尽在方国珍了。
“如果方国珍积极配合,咱们这边粮食没有收够,则先由隆平来出,来日补上也就是了。林丕身边的人嘴不严,有些大户怕会家产被抢,已经赶着出城。要跟周叔请一道命令,限制富家大户举家迁出,让城防营负责盘查。”
“林家可动了?”
“没有。”沈书转念间便想到,周仁怕不是在考验林丕。要是林丕怕事,此时家里应该已经安排逃遁。而周仁如果有试探之心,应该也安排了人盯林丕,不至于再来问。横竖沈书说的都是实话,没什么可怕,神色便现出坦然。
室内安静了一会。
周仁以探究的眼神看了沈书一会,松口道:“若林丕能妥当处置这事,他便是你的搭档了。”
“叔?”
周仁:“漕粮一旦开始启运,则必成惯例。我要压住数目,乃是以长远计,拿下杭州后,必然还要征兵。一旦交战,钱粮直如流水样从我手上过。确实,江浙家大业大,也经不起打仗消耗。百姓的口粮不能断,否则就会生乱。这小民所求本不多,当今乱世,无非是一口饭而已。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