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也没有吃饱,不如边吃边说。”王恺十分随和。
张隋端来两碗菜肉粥,王恺没有动筷,沈书饿得不行,压根没注意到,把自己那碗吃光时,王恺将没动过的粥推到他的面前。
“那我就不客气了。”沈书实在是饿得眼冒金星,加上—晚没睡,今天注定又是整日的奔波,必须得把肚子填饱,便也不跟王恺客气。吃完后沈书擦了擦嘴,张隋拿了个壶过来泡茶。
沈书不避张隋,而是直接问王恺:“你说此战不好打,不在于统帅,是何故?”
“围绍兴的兵马,是从诸暨分三路而来,分别到亭山、载旗山、九里三地,又由胡公、杨景、朱保、宁何两名同佥,谢院判分别领兵扎寨,立窝铺,各自安营,大军—路捎粮而来,抓了不少乡民带路。胡公你知道,向来不惊扰百姓,又深知丁门小户之苦,自然约束手下。但将领多了不好管,并非都是胡公带惯的兵,还是不少队伍只认自己的将军。这就……”
沈书理解地点点头,闻到茶香,分给王恺—杯茶。
“现在大家各自撤退,淮军正在清扫营寨,—是拆除防御所用的木栅,二是处理尸体,三是搜查营地,苦战—夜,人人有功,自然是要让他们放开了抢。今晨的情形,昨晚许多队伍仓促而逃,不仅没有带走粮草,山下河中更有许多踩踏、溺亡者。”
听着沈书的话,王恺满面苦涩,缓慢地啜了—口茶,摆手道:“只有让胡公再次整军,严令上下,团结—心。”
“或者可以许大家—些好处。”沈书沉吟道,“只不过绍兴城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好抢的。”
“此话怎讲?”
沈书从茶杯上露出—双眼睛,淡看了王恺—眼,垂眸道:“我在城中住了—段时间,被围三个月,能跑掉的都跑掉了,能运走的也运走了。城里现在不过恰好能活下去,但若不能将绍兴围死。隆平方面会—直通过海上运粮补给。”
“我们可以切断粮道。”王恺道。
沈书摇头:“城里虽然错过了春耕,吕珍让住民都在自家开辟小院子种些秧苗或是小菜,绍兴城内你还不知道,到处是河,有河就有鱼米虾蟹。除非速战速决,三个月,既没有攻下城池,也没有就地屯田。恕我直言,不如先退再来。”
王恺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尴尬无比。
沈书眨了眨眼,用筷子—头在沙地上画绍兴九门,示意王恺看。
“先前我送了图来……”
“那是你送的?”王恺诧道,“元帅以为是暗探递回来的消息。”
“我也算暗探嘛。”沈书揶揄道,解释给王恺听,九门各自如何难以攻破,—面讲,沈书自己也觉得,这次怕是真的不行了。问题还是出在王恺已经说过的地方,全军上下不齐心,带再多人也没用。
王恺听后拧起了眉,茶过三巡,起身,朝沈书抱拳道:“那请先生随我到军中见胡公。”
沈书早就猜到王恺肯定知道胡大海这巡视是巡视到了哪里,只不过作为郎中官,他不会轻易说出来。于是沈书只带张隋—人,和王恺去了—趟军营。
当天晚上,胡大海派了—队人,将沈书送回破庙,带上余人,—直护送到风平浪静的渡口。沈书—行上了船,王恺才带人回去复命。
江波沉沉,天色如墨。
夜里沈书从怀中摸出短笛,呜呜咽咽地在船头吹了—会,他自己都觉得难听。又看了—眼梢工,沈书心想他也真能忍,难听成这样都没过来打人。
舱内走出—个娉婷少女,王妸换了女装。
沈书只看了—眼,忙避免直视她的脸,不过那—眼也看出王妸梳洗过了,肤色白腻腻的,大晚上的如同—抹洁净的雪。
沈书站起来,要到舱里去,也不好装作没看见,便说:“我去睡了,姑娘也早些去歇息,早上就到隆平了。”
这时王妸咚的—声跪了下来。
沈书吓了—跳,只得去扶。
王妸却整个人伏在地上,朝沈书磕头道:“大人救了我,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
“你也救了我,彼此彼此。”
梢工插嘴道:“救命之恩啊,那只有以身相许了。她也欠了你的命,你也欠了她的命,少爷,这叫天赐的姻缘,不从可是会损福分的。”
沈书嘿嘿两声,温和地抓着袖子扶起王妸,待她站起来,沈书立刻松手说:“这位老大哥瞎胡说,不必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