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触碰她的那一下,声浪正好盖到最高。
心脏宛如一只漂浮的水母,在这瞬间剧烈地收缩又张开,透明的触须随着神经传遍全身,过电般的敲击着每一根神经。
她慌张地盯着托盘,张口随便胡扯了一个问题掩盖无措。
“这里面泡着的是水吗?”
……这什么鬼问题。
康盂树松开手,站在她背后说:“肯定不是啊。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反正能让照片慢慢出来的东西。”
她机械地抖了几下,心却完全不在这上面。
只是随着照片慢慢现出端倪,黎青梦的眼睛不由得睁大,死死盯住托盘。
照片上的确是那间顶楼套房,在客厅的沙发上,康盂树背脊挺直地坐着。
拍摄角度是从斜背后拍的,隐约能看到他旁边还坐着一个人,被他的身形遮挡住,只露出一截瘦白的小腿。
可不就是当时睡着的她。
暗房没有任何窗户,密闭的房间失去空气的流通,将夏夜的闷热放大。一墙之隔的东业町满是喧嚣,穿过薄薄的墙壁,将安静的这里搅得分外混乱。
然而,她的心跳声藏在这摊浑水的声响里也分外鲜明,就在看到照片的这一刻。
——康盂树一手扶着沙发背,另一只手放在她的颊边,像是碰到但又没完全碰到的一个位置。
他的头贴着她低垂着,嘴唇悬落,有一种即将吻下去的趋势。
但照片只锁住了那向下的一秒,她无法穿越回到那一刻,用上帝视角看清他到底吻下去没有。
可是,即便只有这无果的一秒也足够了。
黎青梦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康盂树。
他表情无比僵硬,想再去遮掩那张照片时已经晚了。视线对上她时,显而易见的慌乱。
她迎着这束视线,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两人游离的视线被困在一起,没有了金鱼水箱的阻挡,那些眼神里藏着的情绪也无法再被折射,分明又清晰地传递到彼此的眼中。
桌上,水中现出一半影子的照片正在浮沉,照片里的两个人波光粼粼的,像是一则只属于两人的电影预告,昭示着一旁站着的他们即将会发生的情节。
黎青梦上抬着眼睛,微不可闻的音量慢慢变大。
“我脸上有什么吗?”
康盂树一怔,没有明白她的话。
“……什么?”
“我说照片。”她轻轻吐气,“你靠那么近是要帮我拿掉脏东西吗。”
康盂树没有回答,眼睫轻抖,覆盖在下面的眼神从她的眼睛扫射到嘴唇。
他抿着唇说:“……是。”
回答间,酒气和烟味喷在她的额头。
黎青梦笑了一下,没憋住,张口说:“骗子。”
她不应该这么回答的。
明明刚开始,她本来打算给出一个台阶,让两个人在这张尴尬的照片面前都能往下走。就像那一晚淌红的血腥玛丽,彼此在危险边缘游走后依然能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