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林走了,沿着抄手游廊往侧门去,没在雪地里走,却仿佛脚踩积雪,深一脚浅一脚走的颇为费劲。
刘娇杏紧挨在娘身边,小声嘀咕表达自己的强烈不满:“娘这人哪里正了?浑身透着股凶煞,邪气的很,看着就不舒服,一言不合乱发脾气,大户人家出身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个旁系庶子,瞎得意什么呢,真厉害会窝在咱们平口这样的小地方?我瞧着啊,八成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被家里头给抛弃了,娘您甭费心力,这样的人教他不值当,搞不好就觉得看不起他,瞧着心气儿高吧可惜命不好。”
“他能听进心里,是好事,听不进去也无妨。”顾菲菲走到竹榻旁,脱了鞋歪躺竹榻里,拿起放一旁看了小半的书。近些日子时常出门逛,逛到了书肆,挑了几本感兴趣的书,闲时看看书,也挺好。
刘娇杏见状轻手轻脚的端走了桌上的一整套茶具,煞星喝过的茶杯,非得洗个三遍五遍不可。
大雪下了整整一天,傍晚渐渐停歇。赖在店里的顾客们,顾元正顾元杰兄弟俩嘴皮子都快说干了才让他们离店回家。
顾元杰清扫着大炕:“二哥,明儿进店得额外交二十文押金,酉时关店门,不走的二十文押金归店里。”
“嗯,可以。”总算是关了店门,顾元正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而将凳子往桌上放,吩咐扫地的伙计:“撒些水,灰尘大。”
店里客满人挤人,比外面要暖和,自盘了大炕后,店里就愈发暖和,窗户敞开也不见有多冷,地上的灰尘就格外多,一扫扬满了整个屋,呼吸间糊嗓子眼。
“可算是走了。”朱凤喜揉着腰,在灶间忙了一整天,累的跟农忙时似的:“灶间收拾好了,我和老六媳妇回内宅。”
顾元正看了眼媳妇:“回去吧。”
铺子里的几个伙计吃饭不归内宅,由灶间的满粮媳妇张罗,几人吃完收拾妥当,搭着伴往村里回。
楼上楼下清扫干净,桌凳叠放整齐,麻将牌九等另外收拾带回内宅,防着夜里有贼破门而入,二楼的各种棋也是一样。
满粮媳妇麻溜儿的端上晚饭,粗粮馒头配菘菜猪骨汤,特意留的一点荤素卤,炒了盘胡萝卜,店里剩的一点点辣酱沾着馒头吃特别下饭。
伙计们洗了手刚要坐下,见二东家四东家过来,又赶紧站起身。
“今儿关店晚,天都黑了,吃了饭你们赶紧回家。”顾元正目光落在身旁的顾满粮身上:“点上两个灯笼照着脚下的路,几个里面你最为机敏,多注意点周边。”
村子离平口镇近,走路回去也只需两刻时辰,不过今儿下了整天的大雪,积雪厚不好走又容易脚滑,加上天黑可能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才能回家。
顾元杰在旁边补充:“若是出镇后路上全是积雪,带着人回来在店里的大炕上凑和一晚。”
顾满粮点着头:“二东家四东家放心,一会我去前面看看,路不好走就在店里歇一晚上,大炕上还有余热舒服着呢。”
“放心被褥少不了你们的。”顾元杰笑着说:“行了,你们吃饭,二哥咱们走吧。”
兄弟俩刚进垂花门,迎面碰上了六弟。
顾元良见到他们停下脚步:“就等你们了,行勒,我让她们上饭菜。”大雪天,食馆生意一般般,申时过半他就关了店子,想着回家陪陪娘,大哥关屋里日夜苦读,大嫂又忙着照顾儿媳忙着当奶奶,娘身边一下就见了冷清。结果回到家,屁股都没坐热,就被拉了往后院灶间张罗晚饭,前面铺子生意实在是好,二嫂和媳妇腾不开手烧晚饭,唉!一天天的就他净围着灶台转了。
到了第二日,是个阴天,风越刮越大,比昨儿下着大雪还要见冷。
早饭过后顾菲菲原想着牵了来福到走廊里遛遛,刮的寒风实在是冷,透过厚实的袄子直往骨头缝里钻,还没上东厢走廊她就扛不住牵了来福往屋里回。算了,下午再去看小重孙,这么冷的风,上午她不准备出门,就窝竹榻里看买回来的奇书。
偏偏上午家里来了客人,客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儿深一脚浅一脚从走廊离开的陈青林。
窝在竹榻里看书的顾菲菲对着刚进屋的大儿媳说:“让他自个进来,不用特意上茶,茶壶里的温茶就挺好。”
刘娇杏便又往东厢去,迎了陈青林到正屋。
进了正屋外间的陈青林,见到坐竹榻里的顾老太太,笑着将手里的六安瓜片递上:“顾阿婆今儿小侄请你品尝六安瓜片。”
哟,面无表情的刘娇杏挑了挑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