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箨的那所教师公寓在首大校园内安静的一角,毗邻一湾湖水。和那些同首大历史一样年代久远、又旧又小的教职工宿舍不同,这是一座新建的公寓楼。
他选了六楼向阳的一间。时欢和他在天城的家也都在六楼,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房子是宽敞的三室,两间卧室都放了双人床,另一间被开辟作书房。
时欢好奇地去书房参观,发现这里被周箨当成了办公室。依旧是干练冷感的装修风格,书柜上摆满学科著作和文件,书桌上是电脑、堆叠的纸张和盆栽,而靠墙还立着一张白板,白板上信手留下了一些她看不懂的公式和分析图。
“这里有没有我的地方?”时欢四处张望,“以后我也可能会在家里办公。”
周箨颔首,似乎是早有准备:“我把那边靠墙的书柜挪到这边来,腾出地方给你放一张桌子。”
时欢想象了一下:“不要,那样的话我坐在那里,就被书柜挡着看不到你了。”
周箨露出困扰的表情,似乎在考虑怎么办。时欢立即鬼鬼祟祟地提意见:“我们把书柜都挪到次卧去,直接在这里放两张桌子。”
“那你睡在哪?”
“和你一起睡在主卧呀。反正也是双人床,不会躺不下吧?”
周箨低下头来看着眼神狡黠的女孩子,喉结难耐地上下滚了滚:“笑笑乖,别闹。在芝加哥是不得已。”
时欢觉得很受伤:“所以你是因为没有别的地方可睡,不得已才和我睡一起的?”
“我……”他张了张口,觉得真正的原因难以启齿,又不知道该怎么含糊过去,只好抿了抿唇,闭上嘴巴。
这种事当然是你情我愿才好,时欢也不能逼良为娼,当即泄了气:“好吧。我肚子有点饿了,我们现在要一起去准备晚饭吗?”
-
晚饭是周箨烙的肉馅饼和时欢煮的藜麦粥,还有拌凉菜。餐桌不大,摆在客厅一扇小窗下面,赤金色的夕阳温柔地溜进窗来,将两个人一起准备的晚餐和两张面对面摆放的椅子都烘托得很温馨。
周箨的学习能力很强,对各种调料和食材剂量的把控更是精准,往往只是按照菜谱第一次尝试就能做出很好的味道。
时欢被肉饼烫的直吸气,但还是舍不得松口。他做得很用心,一层薄肉饼叠一层面,层层叠叠,烙出来后肉汁浓郁而鲜美,被吸收进柔软的面饼里,一口咬下去,松脆的外皮下层次感十足,肉香溢满口腔。
他坐在她对面,看到她咬得下巴上沾了油,连忙抽了纸巾去替她擦。
“笑笑。”他忽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
“谢谢。”
时欢抬起头来,有些不明所以:“谢什么?”
“一直以来我幻想中的家,就是这个样子。”
他们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没有人打扰,有一张这样的小餐桌,夕阳在她身上留下温柔的晕染,他就这样安静坐在对面,看着她满脸幸福地吃东西。
时欢把肉饼放回盘子,舔了舔嘴唇,抓住了关键的词,试探着问道:“幻想中……的家?”
在周阿姨去世以前,他真的就一点都没有体会过家的温暖吗?以她对他的了解来看,他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那小时候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即便母子关系不太和睦,但怎么说也没有彻底撕破脸,在一起住了那么久。
她很在意他,所以多少能够察觉得到,和表面的漠然清冷不同,他其实有些敏感,而且还有事情藏在心底,没有和她吐露过心声。
时欢仍然不想窥探他心底的秘密。但是怎么说两个人也变成了恋人,以后还要天长地久朝夕相对,也许他慢慢地就会愿意对她说出来,她也好一起帮他解开心结。
“没什么。”周箨错开视线,低头去夹菜,沉默了一会儿,生硬地转移话题,“等下吃完饭,没有什么其他安排的话,我可以简单和你讲讲我的研究。”
是在芝加哥时早就约定好的。
看得出他有些紧张无措,时欢只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觉,放过了他:“好啊。”
-
时欢抱着软垫在书房的地面坐下,看着周箨躬身将那块白板上的字迹涂掉,拔开一枝新马克笔的笔盖。
她不由得挺直了脊背,唇角带笑地看着面前身穿家居服、清俊颀长的年轻物理学家,眼睛里像是有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