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也不是象牙塔。”
时欢和几个认识的华国留学生一起帮忙联系了遇难师弟在国内的家人。作为唯一的女生,她又留了下来安抚和陪伴了他濒临崩溃的女友。
天色将晚,等到女友在芝加哥的朋友赶来时,时欢煮了点粥,拌了一点开胃的凉菜放好,就从他们的公寓离开了。
月色惨白地铺在长街。白日里混乱的游-行还留下一些残存的痕迹。人踩踏过的残破标语牌被随手扔在街边,冷风掀起表面纸张的一角,在黑夜里兀立。
周箨一直在等她。她和他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时间静默无言。
最终是时欢开口打破了平静。
“以前大概是我运气太好,没有遇到被无故克扣研究经费、替导师当牛做马、被导师抢走科研成果这一系列恶心事,所以产生了错觉,以为做科研就是最纯净的事,可以永远躲在象牙塔。”
“而且今天我好像格外鲜明地意识到,科学也不是无国界的。不知道今天这起意外是不是有反华的因素……但反华这种盲目情绪一直在欧美甚至世界的其他角落广泛存在。”
她伸手握住周箨垂在身侧的手:“我还记得来美国之前去办理签证的时候,面试环节排在我前面的是一个学cs的男生。间隔不远,我站在那里就听得到他的回答。他被那位白人面试官盘问很久,我也听得出他每一个问题都小心翼翼、竭尽所能地回答了,最终还是被拒签了。”
“拿不到签证,即便被录取也没办法来学校上课。面试结束后他很无措地问了签证官一句‘为什么’,面试官只是耸了耸肩。”
“其实我们都很清楚,因为他学的专业是美国不想让我们发展起来的领域。近代以来,我们一直都在被防备,被敌视,被打压。在政治面前,科学要让路。”
周箨垂下眼睑,神色深沉。
“其实我的导师和很多美国朋友都是真正向往学术的人,一点也不狭隘。我也幻想过专心学术不考虑政治纷争。但这种现象的确让我无法再忽视下去,我的祖国还处在劣势。”
“我想让将来我们国家也可以在精深的科学领域不求他人,而是依靠自己强大起来。我想让有一天我们的学生也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去顶尖的学校求学。”
风声在夜色中呜咽。
她的誓言简单又直白,其实和数年前他曾在景行说出的那一句“想让后人提及我时前缀不是‘华裔科学家’而是‘华国科学家’”穿过岁月相吻合。
即便要面临着因为私怨而被毁掉研究生涯的风险,他还是会回来。
在这条归途上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学生时代在观看校史宣传片时少年眼里的熠熠星光,翻阅近代史书时振荡的心绪,还有此时此刻身边志同道合的恋人,都在一直陪着他。
周箨收紧手掌,将她的手扣紧,许诺道:“我和你一起。”
时欢转过头去看他,撑起一个笑容:“今年夏天我就毕业回国去。”
为了心爱的男孩子,也为了心爱的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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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欢从芝大毕业的时候,周箨请假来美国接她。
他带了相机来替她在校园拍毕业照,顺道拜会了aurice。两年不见,虽然学术观点不同,但aurice仍然对他怀有惺惺相惜之情,一直非常想念他。
三个人坐在碧波荡漾的池塘边,蛙鸣一阵一阵,裹挟着夏日的清凉。
aurice看着两个人坐着也要牵在一起的手,打趣他和时欢:“所以你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
周箨颔首。
“真难想象你这么呆的人要怎么讨女孩子欢心。”
时欢举起手来澄清:“是我先表白的,所以大概算是我追的他。”
周箨转头来看她,微微颦起眉,似乎想说什么。
aurice挑眉,目光在时欢和周箨之间来回几次,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对周箨说:“现在我承认你的确在某些领域比我更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