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在温萝身上一扫而过,顾光霁缓缓垂眸,低垂的长睫掩下眸中几乎难以掩盖的翻涌暗芒,
平复许久后,他才面前镇定地缓步踏入殿中,意味不明道:“只是不愿错过蔺先生的……辞行罢了。”
温萝脸色一梗,一口气卡在喉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显然,她方才的最后一句话,顾光霁并未错过。
如今的反应,多半他心下已因她一声不响自梅兆阁前来主殿主动辞行的行为而不虞至极。
温萝欲哭无泪。
不过,既然他已经听见了,她也只得破罐子破摔,一条道走到黑。
思及此,温萝面上挂上一抹恰到好处的假笑,抬眸对上顾光霁一错不错落在她面上的视线,暗戳戳解释道:“顾师兄客气了,此事我本想临走时再向你说明。”
自然垂落于身侧隐于宽大云袖之间的五指早已不知不觉间紧紧收拢。
顾光霁心下竟不合时宜地生出一种玄妙的,似是在天地之间格格不入的寂寥之感。
他并非不能理解她想要离开。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他又是最后一个知晓的。
难道如今的他们之间,当真只有虚妄的甜蜜之下最为真实却又残酷的欺骗和隐瞒,再无往日种种令他无数次沉湎心醉的过往?
然而千言万语在唇齿间眷恋地打了个转,终是心甘情愿地重新顺着咽喉无尽地坠落,落入一片死寂的深渊。
顾光霁唇角抿了下,终是并未再开口。
见他反应,温萝便知他不会再出手阻拦她。
虽说心下多少有几分心虚和愧疚,可眼见着与柏己约好的三日之期将至,她实在是分身乏术,分不出多余的心神来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将他如今心下的不悦一寸一寸抚平。
正事要紧!
她可不想闹出什么“震惊!魔君柏己竟亲自前来青玄宗迎接奚辞水榭家主”一类,能搅得整个五洲大陆天翻地覆的爆炸性新闻。
她只想安静地做好一个合格的大女主罢辽。
想到这里,心头那点内疚和不安便似是在一片大盛的光辉之下飞速地曝晒无踪。
温萝只作不知,转过脸向奚景舟微微一笑:“多谢贵宗这两日的款待。
时候不早,既然顾师兄身体无碍,我这便启程回江夏了。”
至于她离开青玄宗的地盘之后究竟向哪里去,想必在场几人也不会当真留意查探。
而柏己但凡顾虑她如今的名声,便绝无可能放出她身在苍梧的消息。
不过是无伤大雅的谎言罢了。
奚景舟眉峰微敛:“现在?当真不再多留些时辰?
说来惭愧,说好要亲自谢你,却忙得连设宴都未来得及。”
设宴?
那还得了?
她赶场子哪里来得及出门应酬?
温萝连忙善解人意地摇头:“奚宗主客气了,日后若有机会,来日方长。”
见她执意如此,奚景舟便也不再多留,径自偏头向一旁静默不语的顾光霁道:“既然如此,光霁,你来送送蔺先生。”
温萝瞳孔微转,瞥向身侧长身玉立的白衣剑仙。
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