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姒柔本性不坏,
她身为缪馨儿之时,虽说起初见面时受了她几句夹枪带棍的挤兑,可之后姒柔却对她隐约多般照顾。
甚至,这一幕与五百年前她一袭桃红罗裙脚踏长恨前来寻奚景舟取回青焰魔岩的那一幕,依稀之间缓缓重合在一处。
温萝好脾气地一笑,不甚在意地无视了她没头没尾的挑衅,主动自报来意:“原来是姒柔仙子。
我此番求见奚宗主,可否请你替我带个路?”
闻言,姒柔面色竟也肉眼可见地凝滞了一瞬,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一般,
静默片刻,她才略带几分古怪地瞥她一眼,淡淡道:“随我来吧。”
顿了顿,她猛然回首,毫不掩饰不虞地冷声道,“顾师兄是不会喜欢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曾拥有那样的世间绝色作为未婚妻,他又如何会爱上旁人?
面前这位名叫蔺妤的女人,也不过是长相比起寻常女修出挑了几分,天资高了几分,修为身后了几分罢了。
温萝面上怔了怔,一时失笑,也不欲与她争辩,顺着她的话敷衍道:“好,他不会喜欢我。”
她现在也不求他的喜欢,甚至若是当真如姒柔口中所说那般,她简直做梦都能笑醒。
……
将顾光霁疑似入魔遗留下的隐患一一处理之后,奚景舟匆忙赶回宗门已是第二日。
见姒柔遥遥领着温萝徐徐步入正殿,他才缓缓揉了揉眉心,
将若有似无的疲惫尽数自眼尾揉进空气,才抬眸扬唇:“蔺先生,是我待客不周,见笑了。”
“哪里。”
温萝行了一礼,在他身侧上位落座,“顾长老的安排极为周到,这两日已亲自向我答谢——更何况,实际上我也并未帮上什么忙。
奚辞水榭还有些家事等待我处理,此来我是为了向宗主辞行。”
这是最为简单直观,且合乎情理的理由。
只不过,若是将这套说辞用在顾光霁身上,温萝有预感,他十有八九会提出类似“我与你同去”云云令她措手不及的要求。
但若是先获得奚景舟的首肯,那么在她先前明示的“不愿暴露身份”的压力下,顾光霁多半也只得顺从宗主之命,不会过分执拗地阻拦她的离去。
然而伴随着她在空旷殿宇之中回荡的尾音,一道几乎震碎厚重殿门的闷响之声轰然而起。
殿中三人不约而同地向殿门外望去。
殿门敞开的缝隙之中,耀目的日光争先恐后地自外向内如墨迹般氤氲泼洒,却穿不透匆匆而来的白衣剑仙那颀长挺拔的身影,不甘不愿地在平整的玉髓流动的地面之上拖拽出一道瘦长的剪影。
逆着光望清他面上的神色,温萝不禁呼吸一滞。
顾光霁向来无波无澜、高洁淡漠的面上,竟头一次显出如此外露的神情。
他似是来得很急,今日和煦得称得上温柔的风竟也拂乱了他胸前蜿蜒披散的墨发,
而那双似是浸染了苍梧天山冷雪的眼眸,此刻穿透空旷殿宇之中无声涌动的空气,遥遥向她望了过来。
后怕的,惊惶的,余悸的,懊恼的……
他在怕。
怕她离开。
怕她的再一次不告而别。
不光是温萝怔在了原处,姒柔与奚景舟也并未想到,顾光霁竟会以如此的面貌骤然现身。
奚景舟眉心微皱,眸底划过一丝狐疑,缓声道:“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