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窝蜂冲上去。
记者要站在客观角度去做采访,不能被主观情绪影响了采访的公正性。
但此时此刻,视频带来的冲击太大,没有人能够完全客观。
谴责与质问里饱含愤怒。
录音笔、麦克风像武器一样朝房磊脸上招呼。
“说说看,你为什么要虐猫?”
“有没有考虑过去医院检查,看看自己到底患有什么精神疾病?”
“对于学校这样的处理你感到不满吗?”
“今后你有什么打算?是汲取教训,停止这种行为,还是会继续虐猫?”
铺天盖地都是冷冰冰的指责。
没有人对他骂脏话,但每一双眼睛里都传达着连脏话都无法比拟的重量。
在这样的围攻下,房磊忽然崩溃了。
他把手里沉甸甸的箱子朝地上一砸,大吼:“都给我滚开!你们都去死!”
记者们吓一跳,不约而同往后退了几步,但人多势众,又很快涌上去。
眼前只是个罪人。
千夫指也活该他受着。
有个胆大的男记者把麦克风递上去,大声质问:“你现在的愤怒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学校开除你吗?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在所有人眼里,该受到的惩罚都绝对不止开除这么简单?”
房磊情绪激动,一把打掉他的话筒,声音比对方还要大。
“你懂什么?你又知道些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站在这里看热闹!”
“我们知道你虐猫,请问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是又怎么样?”房磊双目蕴泪,声音凄厉得和他虐猫时猫发出的惨叫竟有几分相似,“我虐猫怎么了?这种人吃人的世界,你们有谁管过我的死活?哈,倒是心疼猫!”
无数双眼睛望着他。
无数双摄像头对准了他。
麦克风都亮着灯。
录音笔都高举在半空。
房磊情绪失控,啜泣着、抽噎着,但大多数时候是咆哮着,语无伦次控诉着社会的不公。
这是他读博的第四年了,论文答辩依然没过,还要无限期读下去。
明明他是专业第一,明明他的实验、论文,比所有人都完成得好,但导师就是不通过。
一句不通过就能否认他的所有付出。
他说他知道为什么,因为他的导师还要评职称,需要他这个机器人。
他写了那么多的学术论文,悉数变成了导师的第一作者署名权,他只配在第二,甚至不配拥有姓名。
替导师干活996,成天窝在实验室里出不来,连跑趟食堂都嫌他浪费时间。
导师四处拉活,师兄弟们就拼命给他做。他倒是日进斗金,学生们一个月一人八百块钱,导师还说得像是他们占了天大的便宜。
房磊出身农村,前些年母亲患癌去世,他安慰自己,没关系,等他毕业了进了大公司,会赚很多钱让父亲享福。
可是没等到他毕业,父亲也生病了,他连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他想过去打工,但导师威胁他实验室离不开他,要是他一走了之,就永远都别想毕业了。
今年春天,父亲病故,原因是没钱治,活生生拖死了。
等他赶回家中,看见空荡荡的房子,枯瘦如柴的老人,才明白虽然时至今日才咽气,但他的父亲早就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