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向北,径直出了城门,上了城外的官道。
掀了窗帘看出去,万物复苏,田地中有农人开始劳作,新的一年开始了。
上回出城是逃走,那股绝望至今刻在心里,冷意爬上脊背。
沈妙意坐正身子,不明白殷铮此番举动是为何?她回侯府,却要她提前一日出城来?
而看着这方向,还是去江边的。
不到半日,马车在仓江边的一处平缓地方停下,仇浮一路跟随,此时也下马来,等候在车外。
沈妙意从车上下来,一阵凉爽的江风吹来,拂动了她耳边的碎发。
沧江,横贯大盛朝东西的江河,巨龙一样卧在这片大地上,滋养着沿岸的儿女。
不远处的江边,是一片忙碌,工匠们在修理江堤。
“沈姑娘,这边走。”仇浮伸手指着方向,嗓门子还是那样粗。
这些日子,沈妙意倒是和这位不苟言笑的汉子有了些了解。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但是性情正直,敢作敢为。
“这是哪儿?”她看卡四下,不明白为什么让她来这儿。
仇浮话少,只说是殷铮安排的。
沿着一条小道往前走了一会儿,上了一座小坡,便见着搭在了最高处的一处草棚,前方插了一根高大的旗杆,上头飘扬着一面幡旗,绣着大大的“殷”字。
沈妙意走进草棚,里面摆了张长桌,几把椅子凌乱的落在各处。
“姑娘等等,侯爷在忙。”仇浮说了句,就退出外面站着,不再说话。
凉风带暖,草地生机勃勃,远处是上工汉子们的吆喝声,手里拿着工具,刨着,挖着,抬着……场面真是热闹。
沈妙意很久没有看见这样有活力的场面,连那些不成调的歌声都觉得有趣。
她找了凳子坐下,手臂支在桌面,托着自己的下巴。外面这样大,江水翻滚,山峦起伏。终于,不再是面对四面冷冰冰的墙。
正看着,视线里,熟悉的男子身影从坡下上来,一步一步,华贵的袍子随风烦了几翻。
沈妙意脸上的舒缓渐渐散去,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紧绷了起来。
殷铮走进草棚,掏出帕子擦着自己的手。
“来这里的路很不好走把?”他问,看上她的男子衣袍,随即笑笑,“你这样,怎么看都不像男儿。”
沈妙意低头看看身上,其实也这样认为。女儿家的身架纤细,当真是很容易就看出来的。
“仇浮说,你要我来这里?”她站好,视线依旧落在远处江边。
殷铮站去人身旁,中间隔了半个身位,鼻子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几欲让他伸手把她抓过来。
“明日回侯府,你当从渡头下船。至于你是想说从京城回来,还是从别处,都可以。剩下的我给你安排妥帖,事情掩饰过去,不难。”
“好。”沈妙意应着,虽是回侯府,但是面对母亲,她真的不敢确定自己会不会瞒得住。
“我会找一条船,晚上你住上去,明日靠岸。”殷铮继续道,好看的脸上无法窥出半丝情绪,“不用担心,没有人会怀疑的,你娘和殷平也不会。”
沈妙意手指卷着腰封坠下的丝绦,眼中点点星芒:“其实不必这样麻烦,从镜湖苑直接回去也不难。”
虽不愿承认,可是从沧江下船,的确是稳妥的。他还说,她可以选择从任一处回来……
“我以前跟你说过,死人的嘴是最紧的,所以镜湖苑的事传出去一点儿,到底会有损于你,”殷铮手一抬,搭在草棚的柱子上,“只要众人看着你下船,不管怎样,天大的谎,我来帮你圆下!”
沈妙意深吸了口气,她是真的害怕与他的关系捅出去。藏住了到底是一个希望;破灭的话,或许一切就完了。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