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的是路,毒虫遁的是土。
只要身在野林中,甩都甩不脱。
而悬崖外侧是岩石,又有高速对流的空气,什么味道都吹散了,这是他们唯一能彻底摆脱身后毒虫的办法。
顾钦辞脚踏马背借力,纵身跃下悬崖。
宁扶疏挂在他身上,骤然的失重感使人浑身肌肉僵硬紧绷。她听着耳边风声呼啸,杏眸紧闭不敢睁,生怕瞧见深渊万丈白雾茫茫,四肢发虚发软,不受控制地松开手。那样的话,就是当真完了。
相反顾钦辞则气定神闲得很,一边估量着下降的高度,一边感受着怀里人瑟瑟发抖,还有心思悠悠地琢磨:
长公主怕疼,怕狗,现在又被他发现:
还恐高。
顾钦辞嗓间压出一声轻笑,细碎话语混入风声几不可闻,但宁扶疏的耳朵和他的喉结贴着,她比山风先捕捉到顾钦辞的声音。这人说的是:“殿下睁开眼看看?周遭景致很美。”
宁扶疏没搭理他,虽隐约察觉坠落感徐徐减弱,但眼睛仍旧死死闭着。
“不是所有山都会有万丈深渊的。”顾钦辞瞬间看透她在想什么,任着心头恶劣作祟,步步引诱,“殿下就看一眼,若觉得景美,那是您大饱眼福赚着了。若觉得不美,总归死不了,也不算亏。”
他说的真诚,宁扶疏此时脑子又混沌着,竟当真沉吟考虑了起来,并且觉得顾钦辞这套逻辑似乎没错。
……缓慢地睁开眼睛。
她看见顾钦辞手持匕首抵着岩石峭壁,随着两人下坠,刀尖在石壁划出银白电光,借用二者之间的摩擦力来控制他们下落的速度。
突然,顾钦辞找准一处大小合适的石缝,将匕首卡了进去,另一只手迅速攀住旁边微有凸起的石块。
他们便这般悬停在了半空。
顾钦辞手背淡青色血管鼓起,足以见使了多大的力气才支撑住两个人的重量,可他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累似的,呼吸只是微喘,语调甚是平缓,接着方才的话题继续问:“如何?这景美吗?”
宁扶疏眨眨眼:“景不美,但你挺俊的。”
顾钦辞愣了一瞬,纵使她嘀咕得极其小声,可他还是听见了,心里憋出一口气低骂:“浪荡。”
宁扶疏:“……”什么毛病?
自己既没言语轻佻,又没举止轻浮,不过实话实说夸了他一句丰神俊朗,怎么就浪荡了?
宁扶疏冤都冤死了,还不让称赞好看了是咋地。她嘴角抽搐:“行行行,你丑行了吧?”
顾钦辞这回倒是没太大反应,反而平静点了点头:“臣相貌丑陋碍了殿下的眼,是臣的过错。”随即又心生几分了然:“难怪殿下肯放臣回泽州了。”
宁扶疏:“……”
说实话夸他美是她的错,讲谎话说他丑又觉得是他自己的错?
这逻辑宁扶疏懂不了,但她却悟了另外一件事,错就错在,她压根不该尝试着和顾钦辞没话找话,纯属对牛弹琴,鸡同鸭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