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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条放进水里浸泡,晒干后再进行编织,交叠,缠绕,同样的再来一圈,循环往复。藤编不是特别令人讨厌的活动,但也没有多喜欢,放在几年前,齐孝川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这样擅长。不过仔细回想起来,倒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小时候干洗车,他总能很快找到最高效的方法,长大了卖女装,他也轻易就能包装折叠好,甚至推开员工自己坐到缝纫机前修补瑕疵。
做细致活并不容易,但店里的一切设施都在尽可能抹去这种辛苦,所以自然而然也惊人地变成了享受。
最重要的是,对面还坐着比月光更像月光、比的人在。
然而,千防万防,也还是有煞风景的存在。
“小安姐,小安姐,”等不到回应,高洁并不介意款款走来,小小年纪长相就极大气,穿着白色为主色调的balencga,白色连衣裙显得温柔,短短的黑发更是整洁利落,给人相当好的第一印象,“可以到我那边帮我看看吗?”
而在她身后跟着的,是另外一名同事,正因无法令客人满意而露出惭愧的表情。
骆安娣起身,先扶住高洁的肩膀,随即才说:“有什么不知道的,问小若也是一样的。你看,我这里不是有其他客人嘛——”
“他算什么其他客人。”高洁纯粹地笑着,瞄了齐孝川一眼,“齐叔叔,我可以和你一起上课吗?”
对于齐孝川来说,怜香惜玉比让他当场给她两千块钱还难:“不行。走开。”
“谢谢,你真是太好了!”高洁已经坐下了。
小大人实在是太讨厌了。齐孝川忍不住想。
“小安姐,你知道步行街那边商场新开的甜品店吗?他们的舒芙蕾很好吃。”比起沉默寡言的齐孝川,高洁发起话题的技术更加娴熟,而且还懂得投骆安娣所好,实在是狡猾至极。
齐孝川正想着这种东西算什么,开了间甜品店有那种黏糊糊一口卡路里抵一顿的吃食又怎么样,糖对身体百害而无一利,骆安
娣就两眼一亮,高高兴兴地说:“真的吗?”
“嗯!你看他们发到照片墙的图片,多可爱呀。”高洁还把手机伸过去,手臂搁到了齐孝川在看的手工教学书上,害得他血压直升,不高兴地抱怨“你挡到我了”。
想要专心致志做手作是多么的难啊。
齐孝川忿忿不平地想道。
他一直等到高洁离开,期间心不在焉地完成着手头的工作,好像对她们的对话根本不感兴趣。然而做到一半,骆安娣忽然惊呼一声,及时发出惋惜的感叹:“啊,尺寸好像太小了。”
齐孝川面色不善地抬头看向她,随即又埋下脸去,不承认,也不反对:“是吗?”
“这要重做就麻烦了,本身工程量也不小,”骆安娣伸出手,接过来转着圈打量,“我想想要怎么改……”
高洁也正仰着头端详,齐孝川劈手夺回去,没什么表情地说:“没关系。”
骆安娣望着他,也不再执意要求什么了,只是默默转过头,继续帮高洁改她那一团糟的作品。
齐孝川不知道第几次从天堂手作店直接返回公司加班,进门时,连带着正准备下班的员工都吓了一大跳,不知道留下还是继续走比较好。未料老板根本没心情和他们搭话,脸色难看得惊人,一言不发就进办公室去了,一路惊醒所有归于寂静的自动灯。
夜色渐深,收到骆安娣消息的时候,他正准备去公司厨房弄点吃的,才弄了微波意大利面,正边咬着叉子边看美股和新上市的a股,就收到消息提醒。
骆安娣问他:“还在工作吗?”
齐孝川斟酌了片刻,反而有些纳闷,按理说,手作店早该关门了才对。他走到落地窗边,下意识又想去找那间店的灯光,可惜只有黑压压一片,果然打烊了,什么都没看到。正收回视线,却忽然看到楼下路灯与树木旁边站着的身影。楼层很高,他视力也不差。骆安娣穿着一双毛茸茸的靴子和披肩,卷发盘起来,于他而言,她总是显眼得有些令人费解。
他回答:“嗯。
”
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已经编辑好了“你过来玩吗?我下楼接你”这种话。
她打电话过来,他接通了。齐孝川的第一句话是“有事吗”,就三个字,口吻也不太客气,说完自己也有点后悔。骆安娣下班后的善后做得有点久,耽搁了不少时间,结果司机主动打电话来问了一趟,估计是确认雇主八成又要通宵加班,所以准备打道回府待命了,顺便确认一下另一位服务对象的动态。得知齐孝川还在加班,所以她才过来看看。
骆安娣说:“没什么事。小孝,也要注意休息。”
她转身就走。
正要挂断,听筒另一端传来略微急促的声音。齐孝川像是经历了剧烈的纠结,勉强地吐出不符合自己风格的邀请:“那个……去看电影吗?”
深夜场次的电影没有太多挑选余地,他们去看怀旧的《诺丁山》。
还记得小时候,骆夫人很痴迷爱情电影,家里也有专门的地下放映室,让当时没开过什么眼界的齐孝川舌桥不下。不仅如此,她显然对自己的爱好十分自满与阔绰,动不动就要叫上大家一同欣赏电影,就连最爱拿学习做挡箭牌的骆吹瞬也不能幸免。他们三个孩子与骆夫人一个成年人一起看《罗马假日》。
奥黛丽·赫本是骆太太的挚爱,她曾不止一次地感叹,赫本的一生是多么的跌宕起伏、精彩纷呈:“就像一部真正的电影一样。这么完美的女人,却没能获得一段尽人意的爱情,真是太悲伤了。”说到这里,她的眼睛里也渗出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