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后日子清闲下来,举朝又没有烦心事,陆韶索性让司礼监慢慢放了理政权,让小皇帝开始学着理政,左右有朝臣看顾,他鲜少再往朝里跑,寻思着姬姮喜欢鸡鸭,便自己在府里捯饬这些玩意儿。
这日天好,早起就听见院里的鸡鸭叫唤,陆韶在屋里发了会呆,无意识回头找姬姮,找了半天才恍然,姬姮上朝去了,还没回来。
他坐到镜子前,镜里露出一张脸,眉飞入鬓,长眸凝光,鼻挺唇薄,最初吸引姬姮的就是这副相貌,那时她对他只不过是抱着玩弄,后来他长成了手握重权的御马监掌印,她才改变了看法。
他从姬姮的玩物转变成她的夫君。
许多时候会迷茫,她爱的是他,还是他手上的权力。
所以他放了理政权,然后发觉,姬姮越来越忙,他们好像大婚后除了夜夜同床共枕,白日里鲜少能坐在一处,他每天在院里,给那些花草洒洒水,给鸡鸭喂喂食。
似乎没事可做了。
屋外响起一声鸭子叫,他从呆怔中回神,挪步走到门口,就见姬姮养的那头蠢狼逮着鸭子咬,小鸭子吓得满院跑,毛落了一地,陆富贵进院子唉声叹气道,“这都什么事儿啊,养些家禽,搁我那屋都听得见吵,真是闲的慌!”
“她喜欢这东西,给她养着玩的,”陆韶慢慢踱出来,那头狼一看见他立刻老实,爬回自己窝里啃草,眨巴着狼眼瞅他。
陆富贵一甩袖子,“可得了,她还喜欢你呢,我看你都快废了。”
陆韶抿嘴笑。
陆富贵看的声一肚子闷气,转身回自己屋睡大觉,懒得管他。
地上的鸭子还在嘎嘎叫着,陆韶蹲地上捏着那只鸭子放回笼子里,禽类的味儿难闻,小的时候尚且可爱,越大越难看不说,清理也麻烦,打扫笼子的婢女不止一次跟一起的女伴偷偷私下哭诉辛苦。
他都清楚,但谁叫姬姮喜欢呢,她常看着那些鸡鸭走神,也没谁知道她在想什么,走神过后还像没事人。
总归是去南京那一趟留下来的毛病,她爱看就看吧。
日头升上去时,姬姮拖着一身疲态回府,进院只见陆韶坐在廊下在打络子。
她慢吞吞走近,俯身看他打的络子,是个“姮”字,新奇的很,她身边的婢女也常打络子,规规矩矩的梅花结,看多了没意思,头次见能把名儿打出来的。
她轻吁一口气,陆韶便朝她张开双手,果然下一刻她就软着腰趴进他怀里,他浅浅笑,“见天儿累的吃不下饭,你就不能放放,陛下身边那么多人,还要你看着,他总得长大。”
“他根子在那里,都十岁了,还没韩文萱机灵,遇着事儿只会哭,”姬姮嘟哝说,如今政务她帮着处理,其实她不管也行,小皇帝身边有辅臣,韩文萱也成了他的伴读,按理说没什么可操心的,但小皇帝不争气,韩文萱、鲁昭和她不在身边,他跟野人没区别,背地偷着玩是常有的。
陆韶打好络子的结,左手拿来风筝,将络子系到风筝上,手抬高,带着风筝飞来飞去,那根络子也摇摇晃晃的在她眼前飞,是风带给它的自由,他停下手,风筝就落到地上,络子也跟着掉下去。
很无聊。
陆韶看她又在发呆,双手虚虚抱着她,悄声说,“我小的时候也爱哭,后来母亲去世后,我就不哭了。”
姬姮愣住,仰头看他。
陆韶伸指在她眉尖眼角游走,心内柔软,不由笑道,“因为你在身边,他什么都不用愁,反正有你帮他做,如果你不在了,他没有人依赖,就会自强起来。”
姬姮从怔愣中缓过神,拍他脸道,“我还没死。”
陆韶笑嘻嘻,“我独守空房,你不能陪我吗?”
他们好些天没机会独处,姬姮是想的,可仍放不下小皇帝,“你我都不在,他说不定又会被谁带偏。”
方玉林那次他们吃尽了苦头,实在没精力再来第二回。
“方玉林还不叫他长进,那你再帮衬也没用,”陆韶说,他不带夸赞,小皇帝如果再轻信他人,往后大了也改不过来,迟早还是走老路,还不如尽快放权,往后朝堂是他的,他都十岁了,“先帝当年即位虽然已过不惑,但听说先帝十岁就已经能独自修习政务,十岁是个坎儿,陛下该跨了。”
姬姮略沉默,她放不下心。
“你管的太多,他现时是依赖你,可往后指不定会恨你,”陆韶轻声说。
古往今来,多的是太后跟皇帝不对付,亲母子尚且会因为政权产生亲情破裂,更何况她这个姐姐,早在之前,小皇帝就明确说了要独自理政,这不是空话,他有这心。
姬姮没必要拦着不让。
陆韶捡起风筝,半臂搂着她进屋,他知晓姬姮爱玩,特让人打造了弹跳软榻,底下都是弹簧,人躺上去稍微动动,就能感觉到弹力,往上往下跳着,很解压。
两人坐下,陆韶情不自禁拢紧她,才防止她歪走,悄悄道,“我昨儿画了副画,你一直空不得时间,这会儿算闲了,你帮我瞧瞧,画的如何?”
姬姮掀眼睨着他,片刻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