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这个念头日日困扰着我,我于是潜心研究《释云卷》中记载的还魂之法,稍有些眉目,已用去十五六年,那些年我看着沈家逐渐中落,看沈夫人为了挽救沈家,四处奔波,二公子带着弱症出生,我知道,机会来了。”
桃枝被震惊地不能言语,她问:“我没有孩子,真心把沈庚当作自己的孩子,不会害了他,我要复活我的爹娘,你不会阻拦吧?”
桃枝自然摇头,“不伤到沈庚,一切好说。”
她随她见了嫂嫂郑连薇,一推门,恍若时空倒流,又回到沈府勤书阁里第一次见她的场景,珠圆玉润的夫人坐在梳妆台前,摆弄她的一桌子首饰,回头问她那个好看,笑容明媚得像夏日里的清风。
“嫂嫂,”她的眼眶湿润,上前握住她的手,“嫂嫂,如今精神可好些了?”
郑连薇的双眼里只剩恍然无措,一直看着杭蓁,身子不停后缩,想甩掉她的手,桃枝这才发现,她的神情纯稚,太过纯稚了,恍若未经世事的孩童,只对杭蓁满腹依赖。
“你对她做了什么?”桃枝问杭蓁。
杭蓁示意郑连薇坐下,有婢女端过来牛奶粥,两人分站左右,一人逗乐一人喂食,郑连薇咯咯笑着把粥吃下去。
“别急,”杭蓁收回目光,对桃枝说,“她骤然承受太大打击,神智失常了。所以我对她用了忘尘蛊,中此蛊者,皆与前尘往事,一刀两断,从此快乐无忧,恍若稚儿。”
她说得轻巧,桃枝总觉得不妥,活着不仅有活着本身,更要体验许许多多的情感,包括美满和丑恶。忘尘蛊直接把她的记忆都抹去,这与死了有何区别!
但杭蓁显然把郑连薇当作她成功的实验品,望向她的目光十分满意,“她的心志本就软弱,忘尘蛊下在她身上,很成功。”
桃枝陪嫂嫂玩了一个下午,尽力使她展颜欢笑,她想,她本就欠了郑氏许多,如今欠了更多,她还欠了沈庚,也欠了整个沈家,这一堆债叫她怎么也还不清了,她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力对他们好些。
多荒唐,连她自己都觉得假惺惺,嫂嫂正捏着一块积木,小心往她搭建的宫殿的屋顶上放,放稳了,静候一会儿,拍着手掌让她来看,她夸赞了几句,也把一块积木搭上去。这样美好、善良,坚强的女子,老天为何对她如此不公?
她还说过,等意安长大,她就要跟劣迹斑斑的夫君和离,如今,她再也不记得了,也再不能够了。
在杭蓁面前她忍得很好,只是一回到家,远远见宅子门前,沈庚正倚在墙边候着,灯火洒落尘霜和满身孤寂,她下了马车,忽然就忍不住了。
结果便让这人抱着她一个劲地哄,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越发娇气刁蛮,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坐在软榻上抽噎,她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
沈庚用手绢给她擦鼻子之类的事做的十分顺手了,闻言往她额上吻了一下,“怎么会呢?你对我哭,表示你信任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的燕窝呢?”眼睛红肿得像小兔子。
“什么……燕窝?”
桃枝踹了他一脚,“你少来!杭夫子不是说,蛊毒还没有下完么?”
一提这茬沈庚便低声下气,“会对你的身子不好。”
“只是多睡一睡,我现在比从前精神多了!”桃枝扯了扯他的手掌,不费什么力气把人拉下来,双臂抱着他脖子撒娇,“你用了那么多血,别浪费了呀,我也想知道,钟情蛊是到底有没有用,我已经这么爱你了,怎样才算更爱你呢?我也像,让你安心呀!”
这人久久不做声,桃枝觉得无聊,逐渐把手下移,“别以为昨夜你吹熄了蜡烛,我就看不见,我的夜视能立可好得很,你这手臂上这么多伤痕……我还以为我不在,你出去寻花问柳了,原来,都是为了放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