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通过这番莽撞的剖白得到了随杭夫子去见嫂嫂郑连薇的机会。
马车上,杭蓁淡然笑问:“你现在一定觉得,我不是什么好人吧?”
“我没想过,你是好人或是坏人。”桃枝懒散靠在马车的桌案上,“我的脑容量很小,装一个沈庚就够了,你存的是不是好心,自由沈庚来分辨。”
杭蓁挑眉,“你说这话,倒像是看破红尘了?”
可不是看破红尘了吗?当你知道自己只剩下几个月的性命,而夫君这般不成器,也会觉得心累至极,桃枝腹诽,她只想尽力解了沈庚的心结,以至于她走后,他不会做出太丧心病狂的事情。
杭蓁见她不答,开始自个儿絮絮叨叨:“你放心,我为你做的是如假包换的钟情蛊。兴宁山最后一夜,三公子失了魂似的来找我,说你迷晕他跑了,却不告知他发生了何事,他觉得很不公平,他离开你一天,都觉得心乱如麻,你怎么就能那么潇洒地跑掉。”
桃枝仍旧闭眼假寐,呼吸却凝滞了,杭蓁继续说:“他发动沈府私兵,全程搜索,借江东王之手封锁出城通道。那夜城东郑家别苑大火,他不顾沈夫人反对,对郑家人用了私刑,郑老爷不堪受刑,撞上士兵的刀口,死了,他便下令抄了郑家,把郑家人的头颅悬挂在居民区前,搞得百姓怨声载道。他为了找你,已经疯魔了。”
“江东王的生辰宴上,他回到沈府,便大哭一场,酒气熏天,他成年后,我从未见过他这样伤心。我问他,天下女子这么多,比桃枝美的,未必没有,为何这样放不下,他说,谁都不是你,你已经长在他心上,你要走,除非把他的心彻底剜下一块,他才能停止痛苦。”
“他说那夜他又梦见了你,梦见你对他哭,你叫他好好保重,他怕你有事,竟想着派兵挨家挨户去搜。我只好告诉他,我算了一卦,你在城西南方,并且,我知道一种蛊毒,能叫你全心全意地爱他。”
桃枝捕捉到重点,“你怎么知道我在城西南方?”
“算卦。”
“不,你知道秦晖等人的存在,也知道我跟他们在一起,本不打算插手这件事。沈庚让你动了恻隐之心,你才把太后党的方位告诉他。”
杭蓁勾起一侧嘴唇,“你倒不算傻。”
桃枝回敬冷笑,“承让,玩玩比不上杭夫子,把沈家人哄骗了几十年。”
“并非哄骗,你看看我做的事,哪一件不是为了沈家?”
桃枝针锋相对,“包括让蛊惑沈夫人,执意为胎里弱症的二公子续命,因而生了沈庚,用‘生’这个词,不如用,‘制造’,沈夫人在怀着沈庚时,每日灌下数十碗苦药,所以沈庚的血天生便是一味药引,掺入任何蛊毒之中,可事半功倍。”
杭夫子脸色微沉,让她更觉自己接近了真相,桃枝勾着下巴大胆揣测,“让我猜猜,你为什么这样做?第一次听说这个故事,我以为你一心向着沈夫人,不忍她失去二公子伤心难过,现在嘛,我难免想到,是你自己想要沈庚的血,所以在沈家潜伏了十数年。”
杭蓁拍掌,“你很有想象力,这个故事也很有趣,不如再说下去?”
“说不下去了,有一件事我还是想不通,这个法子名叫‘药胎’,记录在《释云卷》上册,是你从太后手上带走的一本书。只是,为何是沈家,你要一个药胎,随便找一户人家,照样操作便可,为何要山高水长地来到沈家?除非,《释云卷》上记载了更多的信息,比如,药胎与服药者血脉相依,则更有效,所以,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一个和沈庚血脉相依的人,这个人是沈公,沈居正。”
“呵!”杭蓁褪了淡然得面具,疲惫不加掩饰,“既被你看穿,我也无需再瞒,《释云卷》上的确记载一一种还魂丹,逝者吞服,可重聚三魂七魄,起死回生。”
“是太后派你来,研制还魂丹,让沈公复活的么?”
她的一句话恍如晴天霹雳,她说:“我是杨傲柏和沈居正的女儿。”
震惊持续到下车,桃枝一直精神恍惚,听她说完了自己的经历,她从小养在太后身边,对外说是杨家的女儿,她刚出生,沈公便已经南下,所以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父亲。
只见到了他的尸身。
她当时年轻贪玩,把自己卖入陆家做丫鬟,陪伴沈夫人出嫁后,组织了扬州第一家女学,空闲时云游大周各地,了解父亲的事迹,也曾回到母亲身边,看她在朝堂上独当一面。两人从未在一起生活过一天,单看他们做的事,便能窥见其中志同道合的思想,他们的感情超越生命的束缚,遗世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