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戎猛地一震,定了定神才道:“你再说一遍,这银子是送给谁的?”
李统领目露诧异,不自觉的开始紧张。
之前每次觐见陛下,陛下皆是一脸冷戾,似乎从不沾染凡世间之情。
可这次,陛下僵住的神情竟然显而易见的染上了慌乱急迫,就好似自己接下来说出的话,对他无比重要似的。
李统领也不顾遮掩,如实相告道:“这……这是君后的计谋,君后知晓陛下这几日为国库犯愁,早就嘱咐了臣此事——君后特设下计谋,让臣这几日查抄清点,只为庆贺陛下您的生辰……”
李统领还要接着往下说,却倏然愣住——
陛下的一双眸子通红而冰凉,似乎用尽全力才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李统领慌了:“陛……陛下……”
霍戎伫立在原地,手背青筋乍现。
李统领方才所说的几句话声音并不大,却字字如雷霆般清晰,在他耳畔久久回响。
“君后知道您为国库犯愁……”
“君后早就嘱咐了臣……”
“君后只为庆贺陛下生辰……”
君后,君后……
一早就知晓他犯愁的君后,开始布局给他惊喜的君后,终于等到生辰日的,还是君后……
愧疚和自责如水波般一浪一浪翻涌,直击在霍戎心头——
他再也忍不住,夹杂着一身寒意,大步朝内帑库走去,一路侍从皆慌忙跪地,终于,门缓缓打开,本来几乎半空的库银,如今却满箱满奁,上万两银子,无言又整齐的赫然出现在眼前。
霍戎垂眸,目光落在匣子之内——
突如其来的冷风吹过,最隐蔽的角落里,有个轻而薄的纸笺正如同瑟瑟发抖般簌簌作响,那么不起眼,好像存放在这里,就本也不指望让他看见似的。
像极了连示好都小心翼翼的少年。
霍戎忍着心口沉痛,缓缓拿起,是少年留下的纸笺,想是早就写好放在此处的——
“陛下夜夜不得安睡,阿沅只盼为君分忧,有了这笔钱,陛下今后也许会少做噩梦吧。”
霍戎以为自己此生再不会有任何波澜,可看到少年这笔字,胸口却涌上清晰的,无法抵御的闷痛——
他想起商沅睡梦时,轻声喃喃的那句话:“有了银子,本子,他就不会再误会我了吧……”
原来那个他,不是霍从冉,而是……自己……
原来他的烦扰,少年一直默默看在眼里。
甚至私底下,早就想好为他分忧。
霍戎猛地闭上眼睛。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婚事,是他所提,可心存戒备,时刻提防,猜忌审视的,却亦是自己。
他怨怪商沅难忘前尘,从少年煲的汤里,从他的话语里,从一切细节里印证少年心在别处的证据,可被前尘梦魇所困的,却恰恰是他。
霍戎这才想起,生辰那一日,商沅是来过前殿的。
少年当时,是来寻他的吗,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少年手捧热忱而来,而自己馈赠他的,却唯有冰冷绝情——
不……霍戎缓缓闭眸,哑声道:“阿沅……”
纵使少年的确背叛过他,可大婚后,少年却是满心满眼的对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