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地形无疑给攻城曾加了难度。
但倘若是水量丰沛的夏季,或许可以尝试使用水淹之计来围困城池。
吕昭若有所思。
*
新的一天到来了。
这一天与往常似乎并没有不同之处,吕虔用了饭,在妻子的唠叨中离开家门。属下照例汇报了与邪恶邻居相关的新闻——对面又在组织练兵活动,声势浩大,甚至能隐约看到腾天的尘雾。
说是新闻,其实半点不新鲜。自从吕虔被曹操派往湖陆县驻扎,他就能隔三岔五收到“并州军出动”的情报。刚开始吕虔如临大敌,以为并州军要入侵兖州了,赶紧吩咐全城戒备,所有人严阵以待,然后分别派出斥候,一队给曹操报信,一队渡过泗水,小心观察敌情,最后确认并州军压根儿没有开战的意思,人家就只是单纯的练兵而已。
……有毛病吧!练兵搞那么大动静!吕虔绞尽脑汁回忆出毕生所学的有关辱骂的全部词汇,在心中轮番痛斥吕布、吕昭和张辽。
这么来来回回折腾几次后,吕虔渐渐习以为常,接受了“邻居有钱烧得慌且武德充沛”的设定,湖陆的守军们也在反复的刺激中逐步学会了无视。
根据好事者的观察,对面并州军的练兵时间并不规律,有时连续一个月都在训练,有时两三个月没有动静。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根据什么标准决定的。
一成不变的重复日常很容易给人一种安逸的错觉,吕虔悄无声息地落入了错觉编织的陷阱,当并州军真的来袭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难以置信。
——并州军的先锋仿佛神兵天降,沿着泗水顺流而下,忽然杀出,趁守军混乱之际抢渡上岸,与之交战,将之团灭,而后整顿兵马,朝城池气势汹汹冲来。
他们怎么会从上游过来?上游可是我们的腹地啊!
斥候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没传递回来,直到敌人兵临城下了才有所反应,到底是懈怠了,还是……
数不清的念头在脑海中不断盘旋,换个人可能CPU当时就被烧干了,所幸吕虔并非一无是处的草包,能被曹操委以重任,说明他定然有过人之处。在短暂的震惊后,他立即反应过来,果断下令关闭城门,所有士兵出动,将仓库中的武备搬上城楼,准备守城,而后派出数支斥候,分别走陆路水路,将吕昭入侵的消息送往鄄城。
吕虔站在城墙上,俯瞰着城下乌云般的军队,眉毛拧成一团。
“方、方与和高平沦陷了吗?”吕虔的侄子忍不住抽了口冷气,“沛县原来有这么多守军……他、他们是不是要攻城,我……”
小郎君的话越说越结巴,一时惊得有些胆寒。倒是不怪他胆子小,他年纪轻,还没见过大场面,打仗的经验只有清剿黄巾贼。可黄巾贼大部分是吃不饱饭、不得不落草为寇四处抢劫的老百姓,战斗力很弱,跟列队整齐、装备精良的并州军完全没法比较,放在一起就是天壤之别。
吕虔把手放在侄子的肩膀上重重拍了拍,正色道:“莫慌。”
湖陆城乃亢父道要冲,城墙本就坚固,他到任后又派人修葺过各处防御工事,更是固若金汤,再加上仓廪丰实,物资充足,即使被围困了,守上个把月也不成问题。
而几个月之后,曹操就算反应再慢,也能知道老巢被偷了,肯定会紧赶慢赶回来救援的。
在守城军士们紧张的注视下,城外的并州军推出了一辆又一辆新组装的、高大的攻城器械,按照阵型分别排开。
着红衣、骑白马,在黑云般的军阵中异常显眼的女郎昂起头,定定地看向城墙。这中间隔着一段相当长的距离,按理说根本看不清对方的五官,就更别提表情了。可吕虔的心脏莫名重重一跳,拽着侄子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闪进相对安全的女墙后面。
“叔父?”小郎君的声音有点颤抖。
吕虔定定神,面色阴沉,给副将比了个准备反击的手势。
这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说出来就是动摇军心。刚才有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一种被大型猛兽锁定的心悸。
人影从视线中消失了,吕昭微微勾起嘴角,慢条斯理地抽出腰间的佩剑,举高,停顿片刻,用力向下一挥。
接到指令,在震天的喊杀声中,所有投石车发射,巨大的石块被高高抛起,在半空划出一道道沉重的弧线,宛如拖着焰尾的流星从天而降,接二连三地砸向伫立在泗水畔的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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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以一个超高难度的动作伏在狂奔的骏马后背上。
并州军所乘的马匹大部分产自西凉,经过了优选培育,远比中原的马高大威武,跑起来就像一阵呼啸的风,是所有骑兵都梦想拥有的伙伴。当然也很费钱就是了,除了吕昭,估计也就袁绍养得起。
贵有贵的好处,即使落后那么远,白露仍然一点点追上了逃跑的敌方信使。双方并驾齐驱的瞬间,她猛地发力,抡起沉重的马槊,“砰”的一声将敌人狠狠砸下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