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笔直望向他的眼睛,认真问,“这很自私吧?”
霍岩停顿了一些时间,才说,“你是创作本能,不带有功利色彩,但抽身后会反思是不是自己的故意,没必要。”
“你说没必要?”文澜疑惑,“可我差点收不住,对他更多的表达情意,然后让他彻底放开。”
“艺术家多数如此。”霍岩微微提着唇角,评了这一句。接着目光回避,不再看她。
文澜独自注视了他一会儿,接着发现日光下,他坐着的姿态已经不能够再满足她。
她放下笔,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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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脚步声,似乎在室内无限放大。
这一刻,她是自我且专注的。有一瞬间,近乎无情。
“你现在的表情很生动,我很需要,拜托不要让这种状态离去,试着起来走一走吧。”她对他说。
霍岩点了点头,起身,在她面前转了半圈。
此时,她的手已经落在他腹肌上,“我要是夸你,你可能会骄傲。”
“那还是夸一夸。”他用近乎孩童似的口吻,幽默又不失风度的回复。
文澜闭起眼睛,全凭本能般的在他胸口靠了靠,她突然的贴近,让他这部分肌肉骤然地紧缩起来,那是一种弹跳般的力量,简直让她热血沸腾,文澜笑了,同时抬起手掌触摸更多的地方……
雕塑是门触摸的艺术,掌心可以真切感受肌理甚至热血的流动。
无法形容掌下此刻的触感,但她面色绯红,眼神像是一种狂热。接着,她让他不断地来回走动,在各种光线下,并夸他头骨漂亮,手指也似米开朗琪罗《创世纪》里的亚当之手。
她还让他坐下,在造型台边缘,两脚踩在地面,然后将一只手肘抵去另一条腿的膝盖,这种让腰部扭曲的姿态,让霍岩微微痛苦。
他表情无法云淡风轻,而是藏而不露地,眼睑下垂,只有当文澜半跪地面,从下方观察他垂着的脸时,才能看到他一双眸内锐利的锋芒。
他在压抑什么,而雕塑家需要的就是这股压抑,藏而不露,但她可以在某一角度,让观看者恍然大悟被塑者的眼神。
结束时,两人已经饥肠辘辘。
一整天没有吃饭。
霍岩来时已经接近十一点,她像疯了一样创作,而在她眼中那却是一堆废纸,她始终不满意,甚至有时候生气。
“创作未完成前,没有一刻是满意的。”霍岩穿上衣服,在她面前戴着手表,静静劝她。
他似乎精疲力竭,但眼神很关怀,“先注意自己身体。”
“是吗。”文澜几乎滴水未进,唇部干燥,皎白的脸色变成苍白,但这样的她多了一份不可亲近的破碎感,她手慢慢在草图上移动着,接着又丢掉笔。
转了个身,伸手一拉旁边的转台。
转台上摆着一尊体积等同真人的半身像,湿湿的黏土塑造起来的一个人。
这个人有宽阔又肌肉起伏的背脊,窄腰有力,胸口部分全是雕塑刀踏过的痕迹,像真的有血液在这堆黏土里流动。
只是这个人没有很明显的面部表情。
她旁边还堆着一些分散的形体,比如手部、肩部、头部,像被大卸八块的、分散的玩具。
事实上,要塑一个人物,每个部分都是分开来创作的,不可能依照他的等身一气呵成的创作。
“你应该要继续来。”文澜在作品大腿内侧飞快地挪动雕塑刀,她刚才用手掌感受过他的每一寸肌肤,那么作品,也该如实展现,她将他腿部的肌肉形态雕塑出来。
几乎沉迷,碎发也遮住大部分脸庞,她没空去收拾,而脸部明显可见的泥迹,是之前抬手收拾的错误结果。
她工作起来,全神投入,如痴如狂。
“后面没时间了。”他在她身后回复说,“有机会再约。”
文澜没吱声,但雕塑刀的动作慢了,精心而细致地去了他隐秘至极的部位……
“文文,”他似乎正面对着她的背影,哑声,“今天有点失态,别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