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
沉沉低声道:“我真的不是。”
“是不是,还是,不愿是?”陆德生反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沉沉垂眸摇头,退后半步,咬牙道:“我只是听不懂医……太医您在说什么。”
话落。
彼此皆是一阵默然。
陆德生疲惫而沧桑的目光,头上多出的白发,每出言必三思的谨慎,无一不昭示着这七年来,他身为天子心腹的忧愁多思。
而站在他面前的故人,面容形貌,打眼望去,俨然……却仍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仿佛时间亦垂怜,静止在她离去的那一刻。
只是——她的脸变成了陌生的模样,骨架改变,连声音,亦有些许不同。
他却依旧笃定,她就是“她”。
是以,沉默半晌。
陆德生开口问的第一句话是:“你,见过百里渠了?”
“百里渠?”沉沉一怔,“那是谁?”
这也是她身体下意识反应的一种——大概。
沉沉绝望地想。
尽管理智不断示警,她不该在此久留,不该再多说一句可能露馅的话,可面对着熟悉的人,一个有过几乎“过命交情”的人,她总是习惯把话题继续下去。
至于陆德生,则是看破不点破。
“‘千面不知何处去,安能辨我是雄雌’——此人号称江湖第一易容术师,凡他所见之人,皆能不费吹灰之力加以模仿。一手易容术出神入化。世间无数穷凶极恶之徒,愿花费万金求他一见,便是为了他这手,足可乱真的诡法。”
沉沉一脸疑惑地摇头:“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更不可能见过了。
“……但你现在的脸,”陆德生却只又一次,仔仔细细,无比认真地,盯住她双眼。许久,蹙眉道,“只有可能出自他的手笔。”
“……?”
“你的骨架、声音为何改变,我暂且没有头绪,但是你的脸,谢沉沉,你的这双眼睛,我绝不可能认错——如果陛下的双眼……”
如果,他双目未盲。
甚至,或许远比我要更早,能一眼认出你。可惜……
言及此,陆德生几度欲言又止。
过了许久,方才勉强定住心神,继续道:“百里渠此人,曾为陛下所用,事后,却决裂而去。他为什么要动你这张脸,或者说,从哪里……找到了你的身体,我不知道。但是沉沉——”
“罢了。我这样说,你总是不会信的。”
看着面前人飘忽不定、难掩怀疑不安的眼神,他忽的叹息一声。
“今夜子时,朝华宫外,我等你。我带你去看一件物什。”
陆德生说:“看过之后,你自会相信,如今的你,十有八九,还是曾经的你。”
引君入瓮?
沉沉表情古怪:“陆太医,我……民女,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十六娘就是十六娘,是解家全家上下,举家姊妹都“验”过的十六娘,是魏骁百般怀疑也发觉不出问题的十六娘,她是借尸还魂,借了十六娘的身子重新开始,怎么可能……兜兜转转,还是过去的那个自己?!
这一者于她而言,意义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