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她的夫君,是景国的君主,平时温文尔雅,唇边含笑,端的是英朗无双。
可她知道,他多情的眼底是冷漠的,哪怕二人站的再近,两颗心也相隔千里之远。
尹承将她的局促尽收眼底,端详着掌中喜人的果实,忽然想起年少时诵读过的《晏子春秋》,“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皇后回过神,道,“皇上说的是,只有在气候适宜的土地上,才能肆意生长。草木如此,人亦是一样的。”
尹承愣怔住,握着掌中橙子僵了许久,方若有所思道,“朕错了吗?朕只是想护着她,爱着她。”
皇后恍若听不懂他的话,只道,“皇上,世间女子的心志各有不同,诸如后宫嫔妃之流,所求的是皇上的恩宠和家族的荣耀,而有些女子心志非凡,并不以男子的宠爱为天,皇上施加恩宠之前,也要先问问她的意愿才是,若她本不想要这份恩宠,岂非乱点姻缘、伤人伤己?”
这番话令尹承沉默良久,他望着发妻的娴静的面容,英朗的眉宇略有颓然,更多的,却是解脱之感,“皇后看的通透,竟一语惊醒梦中人。”
……
立冬这日,北地寒风呼啸,萧萧红叶铺满了殿宇前的玉阶。
申时一刻,景国奏响丧钟,太监手握明黄圣旨,于玉阶上宣读皇贵妃薨逝的消息。
椒房广殿里灵幡飘扬,摆放着一方乌木棺墩,后宫嫔妃披麻戴孝,伏地痛哭,祭奠皇贵妃亡灵。
一辆青顶马车“哒哒”而来,缓缓停于延平门外。向守城门的兵卒递了出宫的令牌,方重新发动,沿着长长的甬道渐行渐远,直至变成一星模糊的黑点,消失在视野之中。
尹承立于角楼之上,望着远处的重重宫阙和旷然穹顶,面上无雨无晴,只眸中闪过一丝悲恸。
身后的宫人肃手垂眸而立,他不发一言,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转身。
他自龙袍广袖中抽出一张信纸,缓缓叠起,哑声道,“将这封信给曜帝送去。”
太监闻言抬头,恰好瞄见信纸上写着一行字迹,似乎是“所念之人,位在扬州”,还没看真切,信纸已经被折叠了起来。
太监躬身接过那封信,尹承沉思片刻,又恨声道,“先将这封信压下,两个月后,再给曜帝送去。”
太监不知其中关窍,忙躬身应“是”。
皇后提裙行上角楼,无声来到尹承身侧,屈膝道,“皇上交代的事,皆已办妥了。”
晚秋的夜风吹动衣袍,叫人遍体生寒。
尹承默然不语,和她并肩而立,看远处的如画夕阳坠落天际。
最后一丝金光消逝在天边,宣告夜幕四合,繁星和弯月自层云中若隐若现。
太监催了第三次“夜风寒凉,请皇上移驾”,尹承挥袖转身,却顿住脚步,冲身后之人伸出手,“纤兰。”
这是皇后的闺名,亦是他不曾唤过的亲密名讳。
二人身处百尺高台,距离夜空很近,仿佛伸手就能摘下一颗星星。
皇后眼圈微红,提步上前,轻轻将手搭上他的掌心。
……
金銮殿里,凉州司马等人正汇报边疆练兵之事。
因凉州司马一介武夫,又是帝王潜龙在渊之时的部下亲信,讲话无甚章法,不一会儿便游离题外,“昨日练兵之际,突闻北地景国鸣起丧钟,命人查探了才知道,原是前朝长公主突然薨逝,景帝以皇贵妃之礼厚葬她,命举国缟素,鸣丧钟三日……”
话未说完,忽闻殿中一阵轻响,凉州司马抬眸望去,却发现御桌后的帝王如被抽去三魂六魄,指间的御笔猛然坠落于奏折上。
杜敛自桌上端起一盏热茶递与帝王,听到“长公主薨逝”之句,手上亦是一抖,茶盅重重跌落,碎瓷片和茶水四溅开来。
顾湛心头大力抽动着,喉头再难发出一字,握着御笔的右手还顿在半空中,正簌簌颤着。
他猛然起身,堆积如山的奏折随着他的动作悉数掀翻在地,“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