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一眨眼,乐了。
“果然是‘家有贤妻男人不遭事’。朕很骄傲,娶到皇后。”
皇后脸上微红,面对夫婿似笑非笑,似乎是严肃又是调戏的目光,不自在地移动开视线。
夕阳的光透过亭子进来几丝,映衬四福晋的脸越发红了,恍惚间门,是刚大婚时候的娇羞。
皇后不由地笑了出来,抿了抿唇,红着脸道:“说别人,我自己也一样那。兴奋的好像刚嫁给爷进宫的时候。”
四爷点点头,细看皇后两眼,脸上眼里的笑意不禁加大——媳妇儿养得好,这是一个男子最大的成就之一。
“朕的皇后年轻着,和那时候一样。今儿内务府前来汇报册封典礼的礼服花样,也都在夸皇后保养得好,应该用鲜艳的纹样。”
!!皇后的心“咚”的一声,又是“咚”的一声,“砰砰”跳着。双手十指不由地绞着,好似在按住那不安分跳动的心脏。
“我昨儿下午进宫,佟佳母后说起来小米粒、小糯米几个大闺女的婚事人选。乌雅母后说起来乌雅家的亲友们……孩子的婚事,皇上给操心着。以前我们府里和乌雅家交际来往不多,不大熟悉。以后,佟佳家、乌雅家,一样来往。”
“皇后安排着,朕都放心。”四爷牵着皇后的手,出来亭子,漫步在假山长廊里。
皇后的手触电一样地动了一下,眼睛瞄着不远处看过来的孩子们,似乎是要缩回来,可又不舍得,心脏又开始不规律的跳动,脸上又开始发烧,连忙转动脑袋:“爷,皇上,您要去住养心殿,我……我……我去住永寿宫吧。我想去养心殿后殿,可我也知道这不合礼仪。昨儿年妹妹问我,她要去住栩坤宫……其他的妹妹们,也都想要住得距离养心殿近一点儿。”
声音越来越低,低到不可闻。
四爷闻到一股子醋味,一个愣神。
永寿宫距离养心殿第一近,栩坤宫第二近……而皇后本该按礼法住六宫最好的宫殿,即使坤宁宫变成祭祀宫,佟佳皇额涅住习惯了承乾宫。但自己若提建议,立马会惹出好大几坛子醋。养心殿后院……还是类似雍亲王府的前后书房,空着吧。
四爷保持安静。
果然,皇后见夫婿安静地听着,知道夫婿还是一贯地不管这些家常事务,没有特别重视哪一个妹妹,抿了抿唇,眼里浮现一抹满足幸福的笑儿,又开口了。
“这些事情,不要皇上操心,我会和妹妹们商议好。倒是住处的桌椅家具花瓶瓷器等等,想要皇上帮忙掌掌眼。我听说,十三弟协理内务府?皇上一定是因为内务府人操办的物件儿不合心意,才要十三弟协理的。我和妹妹们也想着,将住处收拾的符合皇上的心意那,皇上的审美是最好的。”
皇后口齿缠绵。刚刚脸上因为住处问题,纠结烦恼不舍逐渐消退,一脸期待地看着四爷,饱含情意和对宫中生活的向往。
四爷刚要说好——好在,四爷的理智永远存在。
“你们喜欢什么样子,布置什么样子。朕都喜欢。”四爷说的“铿锵有力,肯定欣赏”。
“爷,您说的什么那?我是认真的。好吧,这可是您说的,我们自己布置了啊。”皇后听出来皇上的取笑,口中略略不乐意。却是面颊绯红宛若少女,眼里的柔情蜜意要洋溢出来。
这就好比夫妻两个装修房子,“钱基本花光,精力基本耗光,感情基本吵光”。因为这住的地方呀,它和审美关系不大,怎么舒服怎么来。大部分男子偏文雅肃穆实用,而女子则偏温馨浪漫一点。男子要大面积的书房寝室,女子要大大的房间门衣柜放服饰配饰。窗帘布幔等等颜色方面,自然也是各有所好。还是各人布置各自的住处为好。
夫妻两个漫步湖边,四爷漫无目的地散步,皇后脚上很自然地跟着他走着,口中认真地说着以前府里的丫鬟婆子小厮安排、内务府送上来的宫殿修缮方案。四爷时不时鼓励一两句,偶尔一句故意逗乐的话,跟逗小猫儿似的,逗得皇后气鼓鼓的,却又开心地笑着,小两把头上的金缉米珠镶琉璃蔷薇簪的流苏一晃一晃和夕阳一样耀眼,眉梢眼角含春。
其他人逐渐围上来,一起说着家常话儿,说这几天的趣事儿,太阳西落,夜幕逐渐降临,小太监们在各个门上挂起来灯笼,方是散了。皇后领着一些女子去选新上来的布料,言说选宫殿的事。四爷去朗吟阁批阅折子,几个小太监在外头扫落叶,苏培盛端茶进来。
九龙灯照亮一室,映衬四爷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朦胧中多了一份柔和。
各旗的提督交上来的,有关于禁熏酒令的实施措施……四爷看着,小小的满意,唇角一勾,针对其中的一条条,逐条仔细回复。
又有原来诚亲王的人告发诚亲王胤祉,曾经在过去几年里,在家里以“储君”自居,四爷将折子放到和昨天陈梦雷的折子在一起,依旧留中不批示。
漕运总督施世纶奏报病重,请求退休休养。四爷手里的毛笔顿住,凝神思考片刻,问苏培盛:“你记得,施世纶的长子,如今在京城?”
苏培盛正在剪蜡烛芯,立即转身弯身回道:“正是那,皇上。别的奴才不记得,这件事奴才记得清楚,皇上您曾经很是感叹过。那年西部战争刚起来,施世纶在漕运上协助皇上输送江南粮草,粮草运到陕西,陕西说粮草和文件上不符合,少了十万石。施世纶说没少,提供了证据,原来是陕西那边储存不利,十万石粮草发霉了。陕西官员说,江南先补上十万石,不要告诉皇上。施世纶不答应。陕西官员就威胁施世纶,说你儿子也在陕西做官儿。施世纶大怒,上告皇上,陕西被罚下去一批官儿,包括他儿子,是长子——奴才想起来了,名儿叫施廷祥。”
四爷点点头,提笔回复要他留任,有他长子施廷祥飞马赶去,领着太医去淮安,先看病。
理藩院奏报“俄沙皇彼得一世宣布废除长子继承皇位制度”,四爷微微皱眉。简短回复折子,四爷拿起一张宣纸,给年羹尧和六公主、九妹夫、黑龙江将军……写信。
南海水师提督奏报“荷兰西印度公司探险家雅各布·罗格文率领的一支舰队发现一个位于南太平洋中的小岛,由于发现该岛这一天正好是基督教的复活节,起名复活节岛……”四爷琢磨,五弟或者其他谁,还是要出海一趟。
…………
一般皇帝上午批阅的奏折是国家大事,晚上则是地方上的奏折,密折等等,关于地方老百姓和国际上的事。可能是含蓄文化的原因?所有有资格上折子的人,都使劲地用各种方法表达,好似都默契地想要通过“文山字海”,显摆文采、歌功颂德表达感情,使用繁琐字句,将最关键的事情放到折子最后说。如果皇帝没注意到出事了,质问下来,他们诚惶诚恐地认错儿:臣有罪,臣上奏此事,在哪封折子,哪一行。臣惭愧,折子没有写好,字儿不好,都是臣的错……。
皇帝再有事业心再精明,也就一天十二时辰,处理完这一件,可能就顾不上另一件事情了。
时间门长了,一些事情不处理,也就过去了。于是,那折子写的越发长长又长长,好似史上第一懒婆娘的裹脚布能绕地球赤道五六圈。
四爷对此很有经验。
当然,也有一些逗乐的。官员们的性情、操守、水平不一,奏折水平也都参差不齐,自认为要汇报给皇帝知道的大事也不同。
比如汉军正红旗的直隶总督赵弘燮最喜欢汇报天气情况,四爷曾经亲眼见过老父亲对此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