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愧是权势场上浸染多年,闻言只拿手比了个二。
萧英彦写进皇家宗谱之后排行第二,这个手势自然指的是他,莺莺便点点头:“也不知他在何处?”
太后的眸色变得深沉起来:“算起来应当是在洛阳。”官家在洛阳行宫,爱重的臣子跟着随扈,只怕这厮要逼宫也是将官家围起,若是有良心些的逼着官家写一封传位的诏书便也罢了,若是没良心的只怕就要血溅当场叫官家“狩猎坠马而亡”。
太后环视四周,又攥了攥莺莺的手,小声吩咐她:“不要轻举妄动。”这是示意莺莺明哲保身。
横竖萧英彦的目的是皇位,这就意味着他不会伤害得罪太多的人,等他登上皇位说不定还要装模作样抬举太后为自己减少些阻力。
在这种情况下太后自然不希望莺莺出头招来祸患。
莺莺感激冲太后点点头,不过她却并不打算完全依照太后的意思行事。
她便岔开话题与太后聊起别的:“您估摸着多久能有援兵到来?”
京城护卫最为慎重,开封府十四将,除了大内的层层护卫京郊还有两座军营,而且东南更是重兵重重,京东西路则有一百零一指挥,自然是一觉察出异动便顷刻将至。
可太后摇摇头:“难。”
萧英彦绝不会那般草率就将这些女眷尽数扣留在宫里,一定背后还有后招,一部分人围攻洛阳,还有一部分人应当会吸引京师重地驻守的兵力。
如此一来只怕这些女眷还要被困在这里许久呢。
莺莺在人群里清点了一回,这才发现怀孕了的惠嫔并不在她们中间。
询问宫妃,宫妃们各个都摇头说不知,这却不是她们推诿,而是实在不知去向。宫里贺皇后、宸妃、静妃一个个的境遇叫宫里也没了往日争奇斗艳的心思,自然也就无人去挤兑新晋升的惠嫔。
莺莺与太后对视一眼,心里皆是一沉。
萧英彦这回只怕也扣押了惠嫔。
更没想到在宫闱深处还能看到被软禁了的贺皇后,她头发花白面色苍老,已经没有从前那样的雍容镇定。
还有宸妃、静妃,倒是各个面色沉静,莺莺便请她们两位协理宫妃,倒也算井井有条。
也有许多贵妇们纷纷进殿门来问莺莺:“估摸着是那位?”
簪缨世胄乌衣门第里的人没有不精明的,不过片刻功夫便已经放下了惶恐转而分析起了事态,见莺莺神色多半也认定了是萧英彦她们便又问莺莺:“洛阳如何?”
莺莺摇头,洛阳的情形她也不知道,只怕要比这里的情形还要糟糕。
还是太尉岑家的老夫人摇摇头:“围魏救赵,想必我们在必要的时候就是那个魏。”
姜还是老的辣,她老人家已经想到围住这些女眷的用意:“一来若有将领敢出面去洛阳救驾我们便能拿家眷性命要挟,二来若是将领发觉家里不对来汴京救我们洛阳的兵力便能少些。”
女眷们想通了其中关节便一下沮丧起来,萧英彦这一招极其狠辣,把满程文武的女眷都控制在了这里也便是捏住了他们的去向,人总是要存几份私心,也不是人人能为了朝政就看着自己亲娘妻儿去死。
又累又饿,她们坐困愁城,看着窗外的太阳照在宫墙影壁上一点点西斜,最后变成淡淡的金色。
直到夜幕降临时宫门外起了喧哗,女眷们不由得惶恐起来,面面相觑挤作一团,倒是莺莺起身:“我去外面瞧瞧。”
宫门处兵士面无表情,还好宫门一开,门外站着的是被羁押着的太监,他们将饭菜送来,小太监想必也是战战兢兢,推着膳车将食物卸下来一句话都不敢说。
莺莺便示意宫娥们将饭菜取了下来,随后“哐当”一声,她们又被锁在了宫墙里。
那饭菜应当是仓皇间从御膳房征来,有什么拿什么,饭菜参差不齐:有酒炊淮白鱼、鹑子水晶脍这样贵人们才够品级品味的食材,也有槐叶冷涛、腌芥辣瓜这样仆从们会吃的食物。
贵妇们养尊处优哪里吃过这个?当即抱怨纷纷。
“行了。”一贯安静的莺莺忽然发话了,“且看这地面上的血迹,莫非大家忘了才发生过的?”
诸女眷看看地面上适才捅死那宫人的血迹还好大一片抱怨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能安慰自己好在这时还有吃有住总不至于太惨。
莺莺便吩咐宫娥们把饭菜给诸人分了,又吩咐道:“不知接下又会如何,不如趁着有饭吃时诸位且先都吃饱。”
这话出口女眷们嘟嘟哝哝的抱怨立刻悄然熄灭,莺莺提醒了她们一个残酷的事实:过几天说不定萧英彦又会变了策略,至时若是凶险些只怕她们尸骨将会无存。
吃了饭女眷们又累又怕,终于一个个依偎着睡着了,只盼着家人能赶紧收到消息进宫来接。
可家里人哪里是那么容易进宫的?第二天便有许多家眷来宫门探望,可看守宫门的侍卫一句冷冷的“太后留入宫中”便能将这些人堵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