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男子静立檐角,手中油纸伞斜斜撑着,伞骨上凝结的水珠串成一道透明帘幕。
这伞撑得实在敷衍,裴砚之几乎遮不到什么雨,雨丝总能刮擦着他身体坠入大地。
“都给我滚!”
屋内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张信缠满纱布的右手正疯狂捶打着地面,每一次砸落都震得案头灯盏微微颤动。
侍女们提着裙裾退到廊下,像一群受惊的雀鸟。她们既拦不住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也不知今日的雨和张信的泪水哪个更冷些。
看侍女们的动向应该是决定去找太傅。
“走。”
油纸伞“唰”地收拢,伞面雨水飞溅四处,就在伞骨合拢的刹那,银翎五指一错,那伞轴竟变成了一柄修长刀鞘。
裴砚之跟着跳下,途中他提醒道:“别动其他人。”
“好。”
他们的时间有限,必须在太傅发现前将张信带走,也是不巧了。偏偏侍女还要去通传,那就只好让银翎使一些小手段了。
裴砚之:“素帛居见。”
银翎:“嗯。”
银翎手握着几枚铜钱,铜钱在他的手里转了一个漂亮的弧,随后化作几道流光穿过雨幕。
“哎呀!”
一声清脆的惊呼刺破雨幕,紧接着少女们叽叽喳喳,如同雀鸟般的声音。
铜钱滚动的轨迹在雨水中划出细小的涟漪。
“天爷啊!这是哪来的钱?”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瞪大了眼睛。
“你这个死丫头偷偷藏钱?”另一个穿杏色长衫的侍女作势要拧同伴的耳朵。
“这里还有钱!诶!这里还有!”第三个侍女已经提着裙摆蹲下身,指尖沾着雨水在石头缝间摸索。
搞定。这所谓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雨夜的寒气顺着门缝侵入,烛火剧烈摇曳,在墙上投下扭曲的阴影。
“滚出去!我不是说过……别来烦我……”张信猛地抬头,嘶吼声却戛然而止。
裴砚之斜倚在雕花门框边,玄色衣袂上未干的雨珠在烛光下像缀着的珍珠。
“张公子好雅兴,”他唇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一张嘴专往人心坎上插针,“手废了写不了字了,这是改写血书了?”
“裴砚之!你究竟怎么混进来的?值守侍卫都死哪儿去了!私闯太傅府,按大昭律法,我要告你强盗!你是要斩首的!”
没等张信说完,裴砚之仿若未闻,玄色靴尖随意一勾,身后楠木门“砰”地合上。
裴砚之施施然走近,琉璃瓶在指间翻转。
张信瞳孔骤缩,正欲呼喊,裴砚之指尖轻弹,瓶塞“嗖”地飞出。
瓶口腾起的淡紫色雾气被轻轻一吹,便如活物般钻入张信大张的口鼻。
“晚安,张公子。”
伴随着重物倒地的闷响,在张信最后涣散的视线里,他看见了裴砚之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