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冲从暗牢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边走边说:“看好他,别让他死,也不许和他说话,不得透露任何外界消息给他。”
“是。”
“伤员呢?”
“已按将军的吩咐安置好了,但缺少药草,军医实在有心无力。”
“缺药草……”容冲按眉心,语气中说不出的疲惫,“粮草要钱,武器要钱,药草也要钱。这仗打的哪里是战术,分明是钱啊。”
“将军。”一个哨兵快步跑来,抱拳道,“外面有人找你。”
“找我?”容冲正心烦着,语气自带凌厉,“什么人?”
“没见过,是一个女子。”
“我哪认识什么女子,军营重地,送她离开。”说完,容冲一愣,猛地把哨兵叫住,“等等,你刚才说,一个女子找我?”
容冲风风火火走出营地,果真看到一道倩影站在斜阳下,仰头看天上的云,夕阳给她的侧脸镀上了金光,从容冲的视角看,她简直在闪闪发光。
容冲不由停下脚步,这一幕美得像梦境,某个寻常的日暮,他从军营出来,发现她在门口等他回家。容冲定了定神,想到自己刚去暗牢看过刘豫,赶紧在身上施了一个除尘术,才快步上前:“茜茜,你怎么来了?”
赵沉茜回头,容冲还穿着上午那身装束,但他刚从军营出来,眉宇间杀伐果断,连衣服也仿佛带上了杀气。赵沉茜终于感觉到,如今他已是独当一面的大将军了。
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他永远都会第一时间向她走来。
容冲停在她面前,有些担心,但还是压低了声音,柔声问:“出什么事了吗?”
赵沉茜摇摇头,她扫了眼后方看热闹的士兵,问:“你的事情结束了吗?”
容冲感受到她的视线,回头望了眼,侧身挡住她:“差不多结束了。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赵沉茜慢悠悠说,“如果你不忙,边走边说?”
“好。”容冲回头吩咐了几句,很快回来,陪着她往衙署走去,“现在没人听得到了,你可以放心说了。”
赵沉茜望着两人拉长的影子,冷不丁问:“那夜你收到我的信,为什么要来?”
容冲怔了怔,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哪件事。本能告诉他不对劲,容冲脊背不知不觉紧绷起来,道:“你上元都没有认出我,好不容易给我写信,我怎么敢不去?”
他以半玩笑半埋怨的语气,说出了他深深介怀的事。赵沉茜抿了下头发,说:“谁说我没认出你。就像你假扮苏无鸣一样,第一面我就认出来了。”
容冲短促笑了声,紧咬着牙道:“真的?”
显然赵沉茜忘了她被救起来时,第一反应是“萧惊鸿”。赵沉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终究是她理亏,她没有过多纠缠,直接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那封传讯符是我发的?万一,是陷阱呢?”
容冲还沉浸在醋意中,赌气道:“我就是知道。如果是陷阱更好,我早就看那几个男人不顺眼了。”
赵沉茜哽住,抬眸,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逞匹夫之勇。我被人弹劾成那样,都硬压着不去围剿朝廷头号逃犯,你倒好,自投罗网。”
容冲想到那夜的场景,哪怕过了许久,依然会痛得无法呼吸。他轻叹一声,替赵沉茜摘下发丝上的飞絮,低沉说:“我倒宁愿我是自投罗网。”
赵沉茜也沉默了,两人静了片刻,她问:“神医谷还好吗?”
容冲回道:“还是老样子。”
赵沉茜点点头,不难猜出是神医为她和容冲施展了血引术,她知道神医本就是通过容家。想必是那夜她昏迷后,容冲赶来,带着她去神医谷求救,意外撞到了容泽。赵沉茜没料到自己会突然遇刺,她本来打算等容泽完全恢复,再安排“巧合”让容家势力发现容泽的。
不过这样也好,容家一家人如她所愿团圆了,唯一的意外就是欠了容冲人情。赵沉茜睫毛微颤,问:“那时你都不知道你大哥大嫂还活着,为何要舍命救我?”
“那你呢?”容冲乖乖回答了许久,骨子里的攻击性终于还是压不住了,他眸光紧紧盯着她,反客为主问,“那夜你给我发传讯符,究竟要说什么。”
话已至此,赵沉茜不想再耗下去了,忽然抬眸,看着他说道:“临死之人,还能想什么?无非是想告诉你,当年订婚我并没有不情愿,我亦喜欢过你。”
容冲瞳孔骤缩,他凝视着面前的女子,再一次疑心自己在做梦。
若不是做梦,他怎么会听到他喜欢了大半生的姑娘,亲口对他说也喜欢过他?
容冲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感受到痛后,才认真问:“为什么是喜欢过,难道现在不喜欢了吗?”
这个狗东西,说话永远横冲直撞,总是问一些让人尴尬的问题,赵沉茜有些恼怒,转身道:“要你管。”
那就是还喜欢。容冲像是吃到了糖的孩子,眉眼瞬间飞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张臂将她抱住:“太好了。我一直以为,那些年是我一厢情愿,你和我在一起并不开心。只要你喜欢过我,现在也没有其他喜欢的人,无论错过多少,我们都可以重新开始。”
赵沉茜不太适应这样的亲密,枉她刚才还说容冲稳重了,他这得寸进尺的嘴脸,分明和少时一个样!赵沉茜推不开他的臂膀,故意气他:“你怎么知道没有?”
容冲一点都听不得这种话,他立刻将赵沉茜的耳朵蒙住,说:“不听不听,我才是你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