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也对先任国师没什么印象,更没见过他们相处,但她觉得,他们感情一定很深很好,可能就像寻常人家的父子那般密不可分。
那时睢昼背对着她也没说话,蹲下来好像在看着石碑出神,鹤知知觉得,他应该是在伤心。
想了半天,搜肠刮肚地找着安慰的话,最后却也只能在睢昼肩上拍了拍,小声说:“你别哭……我没见过我的父皇,其实我也很想念他。”
睢昼也躺在大石头上偏了偏脑袋,侧过脸,对上鹤知知的眼神。
两人都没开口,睢昼却瞬间就能知道,鹤知知在想哪一件事。
知知在外人看着好似是没心没肺颇为骄纵,但其实很容易心软。
只要很简单地保持着沉默,知知就会靠近过来,并且猜测你是不是在伤心。
她绝对不可能知道,那一回他在山洞里的沉默是因为觉得错怪了她而惭愧,不知道怎么同她说话。
她却先过来安慰他,叫他别哭……
睢昼当时差点失笑出声。
他没有哭过吧。
从小到大,都是知知哭脸的时候比较多。
现在亦是如此,他只是忽然有了想法,想要和她聊聊师父、说说心事,她肯定又在担心他是不是难过了。
这样心软是要吃亏的。
睢昼垂下眼睫,半遮住眼帘。
他问:“知知,你从不阻止我与江湖中的门派联系,也是因为我师父的事?”
鹤知知“嗯”了一声。
先任国师的坟冢一眼便知有诸多谜团,但鹤知知从未开口问过睢昼。
后来她发现睢昼在接触江湖中的各路侠士,也曾经偷偷跟踪过,结果却发现,他查找的全都是同一个人的线索——已经逝世的先任国师。
鹤知知觉得非常奇怪,回去假借不经意的时机问起母后,母后却闭口不提,还叫她以后再也不要多问。
于是鹤知知越发肯定这其中有故事。
原本按理来说,月鸣教应当完全服从朝廷,决不能私自结交党羽。
但或许是因为鹤知知总是时不时想起睢昼蹲在墓碑前很孤单的背影,她便从来没有阻止,只是要暗卫查探,国师在做的事、接触的人,是否安全。
除此之外,甚至还帮着睢昼,在母后那边遮掩。
一直到如今这么多年,也从来没被别的人发现。先任国师、江湖、月鸣教,这三者之间的联系,至今都只是睢昼和鹤知知之间的秘密。
睢昼笑了一声,慢慢地完全闭上眼,吹着山风,胸口阵阵暖流涌动。
有一人伴在身侧,有一人默契同行,眼前的路的确好走很多很多。
他本以为师父逝世后他会变得孤单。
但好像也没有。
鹤知知翻了个身,趴在石头上。
见他沉默着不说话,鹤知知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的手臂。
睢昼的手只是懒懒地放在身侧,静静躺着的眉宇深邃乌浓,俊美得过分,所以显出一丝忧郁。
哪怕世上真有爱神也很难在此刻说清楚,究竟是因为这美人本就心怀忧郁,还是因为他美得让人心生怜惜,所以看见他便想要替他忧愁他的忧愁。
鹤知知咬咬唇,又小心地在他手背上戳了几下。
睢昼依旧不动,安安静静地躺着,没有任何威胁性。
鹤知知沉思了一下,终于还是张开手。
天边最后一丝晚霞被流云带走,天光收束,天风渐止,鹤知知握着睢昼的右手,把他被山石沁凉的手心再变暖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