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起蛟压着火气,“刘社长,在下与陈典史好心宽限你五日,你这般不知好歹,是嫌大同社倒得不够快么?”
“何班头,你的好意我自然知晓,我也心领了。往后若是需要我帮忙,何班头尽管开口。”
刘今钰说得诚恳,何起蛟是第一次听到刘今钰这么认真的语气,一时呆住。
“我虽不知何班头会如何帮我,但想必定是要卑躬屈膝,腆着脸奉承的。
“你不必为我做到这一步,你与大同社并无关系。何况,我不喜坐以待毙,不喜一味退让,更不喜屈居人下。
“王匪石曾告诫我,穷鸟投人,如今我才明白他的深意。想必你也是这般想的。你想让我社投靠王府来消除王府觊觎,是否?”
何起蛟叹了口气。他已经明白刘今钰的意思,但仍旧不理解,“刘社长,堂尊以往让步,是不愿与你两败俱伤。此次宽限你,则是不愿王府独吞大同社。”
何起蛟顿住话头,刘今钰却已了然——官府或别家打倒大同社,朱佐还能吃肉,可若是王府吃掉大同社,朱佐连汤都喝不上。
“可是,王府不同。只要宗室不谋逆,不犯下重罪,不会有人追究宗室过错。便是告到御前,今上也只会轻拿轻放。”
何起蛟看着刘今钰,眼中再无半点愤怒,只有担忧。
“何况,大同社并非找不出一点错处。光是你等自行其是,砸了打行,便够王府将你下狱。
“你若只是为了出口气,便赶紧出城,我会想办法帮你们拖延时间,你便逃去四望山罢!”
刘今钰噗嗤笑了,“你终于在我面前说‘我’了,不是那个膈应人的‘在下’了。”
何起蛟怔住,却又听刘今钰说道,“出气是一方面,但另外一方面,却是自救。”
何起蛟愕然看向她,刘今钰挂着奇怪的笑,往前走了两步,他的脸霎时红了。
刘今钰往旁边一瞥,送来何起蛟的镖师此刻才察觉到气氛不对,慌张逃走。
何起蛟的心脏怦怦直跳,他不敢对上刘今钰的眼神,却又忍不住去看。
“何班头,你可想知道我会如何自救?”
刘今钰的声音十分轻,但在他听来却像是一口悬在他心头的大钟被敲响了。
理智告诉他要拒绝,但他咽了咽口水,没说一句话。
“这法子我连杨文煊都没说。你想知道,便得是我的人。”
刘今钰身体往前倾,何起蛟的脸越来越红。
他心底无数声音在呐喊,让他后退,但他却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发颤的眼神放在刘今钰的长睫毛上,也一动不敢动。
“你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
刘今钰的声线并不柔和,但此刻却让何起蛟整颗心软了。
“王府所图,无非‘利’字。他若知晓,留下大同社方有更大的富贵,便不会动大同社。
“但光是这般也不够。大同社与王府,不能是上下关系,只能是合作关系。
“我动打行,便是告诉王府那位宗理,真逼急了我,我会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敢这么做,既是因为我有退路,大不了去四望山干回老本行,也是笃定那宗理不是蠢人。
“江川国除国三十余年,他并非爵位最高的一任宗理,却是最有希望袭位的宗理。
“他是聪明人,必然会抓住一切机会向上爬。与之相比,面子算甚么?何况除去打行,并非不能为王府‘增光’。”
刘今钰几乎能笃定朱定焫不是蠢货。
杨文煊查阅过他手机里保存的地方志资料,得知朱定焫在江川国除三十七年后的崇祯七年成功继承郡王之位,可想而知这位殿下有些本事。
光有本事还不够,武冈那位即将袭位的岷王是个贪财好色的昏庸之辈,朱定焫想上位,定然少不了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