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娘子惊诧道:“什么,北地收回来啦,什么时候的事儿?”
林舒娘呆愣少时,眼里划过意外,“娘子还不知道?我来的时候,现在街头巷尾都传遍了,正议论这件事呢。”
“就在前不久,忠义军的大元帅顺利打下幽州,吓得北狄人四处逃窜,屁滚尿流地逃回去请援兵,谁承想啊,北狄可汗一听徐元帅威名,登时慌神,直呼败矣,天亡北狄,派人跟徐元帅和谈,归还我朝城池,撤出北地,还赔了上万两银钱和牛羊!”
管家娘子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气,震惊道:“北狄竟然愿意和谈,还地赔钱?”
“那可不是,听闻徐元帅本来找他们要一千万两金子,不然就踏平北狄,一个北狄人不留,可汗害怕,又拿不出那么钱,战战兢兢地求到徐元帅跟前,让元帅念在以往北狄和我朝联姻的情分,以及公主的面子上,减免些许银两。”林舒娘煞有其事地说,好像亲眼目睹般,说得有鼻子有眼。
管家娘子被林舒娘的语气感染,毫不怀疑,听说北狄可汗向她们梁朝求饶,心里顿时舒爽,与有荣焉,一扫这些年来的屈辱,吐出恶气,站在获胜方,忠义军这边,呸一声说:“他们还好意思提公主,以前怎么不说是姻亲,扒着咱们要钱,还动不动就在边地闹出动静,打死我朝百姓,徐元帅就该杀光他们!”
林舒娘附和道:“就是,不过现在这样也好,咱们内里乱成这样,圣上跑出长安,也不见踪影,难保徐元帅在前面打北狄,一些不安好心的家伙在背后捅刀子,令忠义军落入前后夹击的不妙境地。”
“你说的也是。”管家娘子认同道。
林舒娘说:“而且徐元帅也没退让,找北狄要一千万两黄金,北狄拿不出来,元帅就说,让他们拿别的物件抵押,直至凑够数为止,还要求北狄送还和亲公主尸骸,运公主灵柩回归长安,算算日子,公主灵柩估计快到长安了。”
管家娘子振奋拍手,用衣袖擦擦湿润的眼角,自豪道:“好啊,早该如此,公主死在异国他乡,无人祭拜,孤苦伶仃,徐元帅此举令公主回归故国,落地归根,是为大义!”
林舒娘眼见目的达成,微微扬起嘴角。
忠义军收复失地,又迎公主回国,拉满民众好感,消息飞快传遍江州,人人都在说这件事。
很快,消息传到全国各地,上至名门望族,下至乡野农妇,忠义军的名号算是彻底打响,在追逐皇位的一众势力里跻身前列,众人这才注意到从晋州出去的忠义军。
新兴义军,大家不是没见过,但忠义军格外特殊,其中多为女子,再仔细探查,大家不由惊诧发现,忠义军元帅就是那个先帝逃离长安时,随手封的晋王。
如今先帝驾崩,晋王名号具备正统、合法性,还不能随随便便就废她王位,徐茂没有做出明确谋逆的举动,居然动不了她,师出无名!
占据晋州、江州算小打小闹,无人在意,而收复北地完全不同,闯进天下人视线中,不仅在民心,更重要的是北边那些城池尽落徐茂之手。
若是徐茂躲藏在幽州,凭他们打北狄的经验,她将成为梁朝头疼的顽疾。
众人赶紧想办法打听徐茂的来路,分析她怎么跑去幽州的。
徐茂收复北地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事儿没多久就传进沈起元耳朵里。
曹集跟他说的时候,沈起元愣怔,死死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而后一把抓住曹集的肩膀,激动道:“你说什么,忠义军元帅叫徐茂,并且出身鹿城,仅十八岁的年纪?你莫不是在蒙我,这怎么可能!”
沈起元怀疑曹集查错,义军首领怎么会是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女子,底下人焉能服她?她又哪里来的本事攻城略地!
一个小娘子,居然办成诸多将军未成之事,收复北狄侵占已久的土地,实乃古今奇闻。
而且这未免太巧了,怎么每一条都能跟他的大女儿对上!
沈起元听完曹集所说,瞠目结舌,一屁股坐下,久久无法回神,不敢相信这消息的真实性。
曹集也没想到打来打去,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忠义军元帅便是沈起元的女儿,徐大娘子。
这谁能想到呢,徐大娘子不过十八岁,就组织义军,攻下晋、江二地,北上夺幽州,收失地,举世震惊。
他们一直以为忠义军元帅是个成过婚、阅历丰富、颇有手腕的中年妇人,不然她哪里有那么多钱招兵买马,用手段收揽人心!
不仅沈起元难以置信,曹集查到时也是满脸震惊,不敢相信。
沈起元想半天,还是想不通,就算徐茂没摔死,没被追兵抓到,她哪儿来的钱,谁人在背后操纵她?
面对父亲,她居然也能下死手,用那个名唤火炮的神器,打死他那么多士卒!
想到这里,他一个当爹的,竟未打过女儿,传出去也丢人了。
沈起元从震惊转向怀疑和愤怒,举起手坚定地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徐茂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曹集沉默半晌,指使不指使的,这个时候倒是次要,关系可以用起来啊,何况他们是血亲,沈起元发话,徐茂做女儿的,哪能不听。
“将军,卫王那边有令,命我攻打晋州,此时晋州恰好就在大娘子手里,许是一场误会,大娘子远在幽州,不知道这边的事情,双方解开误会就是,将军也能够兵不血刃,顺利进驻晋州,对卫王有所交代。”
曹集觑着沈起元脸色说:“即便大娘子受制于人,那我们传信一封,探探情况,也好解救大娘子,待大娘子脱身,回来与将军团聚,说不定能助我们铸造神器,这其实是好事啊。”
沈起元迟疑片刻,他当然知道局势陡然逆转,忠义军元帅是自己女儿,有利于他,只不过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一条捷径摆在眼前,沈起元就当是上苍眷顾,咬咬牙,说道:“好,我给她写信,命徐茂让出晋州,迎我进城。”
时间紧迫,沈起元立即提笔写信,叫曹集设法送去幽州。
另外,扬州的官员知晓徐茂驱逐北狄,夺回北地,立刻上报,皇帝不懂其中弯弯绕绕,起初还乐呵两声,直到户部尚书鲍晖对他说:“圣上,这个忠义军元帅本是先帝封的晋王,命她赶赴长安平乱,可是不知为何,她竟然顾长安而不顾,反倒去打北狄,盘踞幽州,老臣以为,此女辜负君恩,其心不正,不可疏忽大意。”
皇帝愣了愣,鲍晖的意思是说,先帝封徐茂做晋王,下令让她去长安平定乱贼,她没去,既负封王之恩,又暗藏悖逆之心,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嘉奖徐茂,并小心她犯上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