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只是一个由头,一个让她去杀人报仇的借口,以便她能从浑浑噩噩中挣脱出来,披上有血有肉的皮囊,像个稍稍正常些的人游走世间。
因为她不想死,可活着又很没意思。
世人活着,本就需要很多寄托,很多盼头。
了无牵挂的人,才是最难活着的人,没有羁绊,生死便在一念之间,当那些杀害乔家的人一个个死在她手里,杀尽最后一人时,大仇得报,执念陡地消散,她便也没了生机。
是故自东乡县之后,她比往日更加沉闷。
霍显曾经以为,姬玉落是石缝里的坚韧不拔的野花,想是没有谁都能好好活着,实则恰恰相反。
从前靠恨支撑,往后靠爱支撑。
总得给她一样,才能让她过好半生。
而她数次把霍显从悬崖边上拉回来,如此费尽心机,也不过是在自救而已,他便是那海上的浮木,她需得死死抓住方能周全自身。
然他轻而易举把自己送到了敌人的刀刃下,断的实则是姬玉落的生路。
所以她拘着他,囚着他,不是在与他置气,是他可能……
吓着她了。
而他自负聪明,竟然现在才洞悉一切。
姬玉落见他发怔,伸手在他眼前晃。
霍显捉了她的手摁在榻上,看着她,喉头都有些干涩。黑夜中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绪,偎着她短叹说:“说什么,说你薄情寡义,丧尽天良?”
紧接着,他又很轻地呢喃一句:“可那能怎么办呢……”
姬玉落正想听听他要怎么办,撑在上面的人却忽然压了下来,姬玉落还在与他说话,没料他突然靠近,免不得愣了愣,“怎么?”
霍显看她一眼,俯身亲了下她的唇,道:“你不是说我是好人么,好人来度化你。”
姬玉落顿时失笑,“这有用?”
霍显道:“度化么,长此以往才有用。所以,玉落小姐,你什么时候带我走?”
闻言,姬玉落稍顿了一下。
如今霍显在京都其实是个很尴尬的存在,说他黑的有,说他白的也有,总之各人有各人的说法,他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洗白”。
但宣平侯府已经不管不顾,那宣平侯成日为这事与同僚争吵,从路上吵到太和殿,他那张被霍显磨练出来的三寸不烂之舌,简直颇有当初霍显舌战群臣的风范,眼下谁还不知道,宣平侯大有将霍显挪回霍府疗养的意思。
这个儿子,他是想要的。
而对此,霍显未置一词。
姬玉落本苦恼他或许想回去霍府,是以她看到宣平侯才会那般如临大敌。
她迟疑问:“你不想回霍家?”
霍显笑了下,“还是得回去一趟,改日你陪我一起去。”
四目相对,姬玉落眨了眨眼,悬了几日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然她面上不显,若无其事地“嗯”了声,甚至忘了惊醒自己的梦魇,那些或都不重要了,她说:“睡吧。”
霍显看她,鼻腔里溢出声笑。
他倾身过去,指腹摁在她颤动的眼睫上,姬玉落立刻就睁开眼了,问他做什么。
霍显掀开她的小衣,一本正经道:“做法,驱邪,以免噩梦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