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腻、湿润,充盈黑暗。
这是一个足够安全的巢穴。
它温暖得就像母亲的子宫,充当子宫壁绒毛的肉团缓缓蠕动,填充满空间的“羊水”将“胎儿”保护。
斯诺昏昏沉沉地醒来,恍惚一瞬。
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他不该在此刻醒来的,可是……
他垂下眼帘,眼珠转动,试图直接抚摸心脏来缓解那股熟悉的心悸感。
指尖轻松地穿插过血管,可惜被整排已经长好的森白肋骨阻挡在外,腻滑的皮肉一片冰冷。疯长的发丝沉沉浮浮,与部分血肉纤维纠缠、嵌合在一起。
多久了?
这里分不清时间流逝变化。
斯诺呼吸进一口呛人的血水。
这是养分,他要等待最后一块血肉长好。
在这个过程中,他不断被拆解又不断被重塑,破碎的骨与血收拢,虚拟的肉体之中那颗鲜红的肉块压榨出所有的疼痛与快感。
时间到了,“分娩”自然开始。
血肉墙壁裂开了一条长长的缝隙,熹微的光亮流泻进来。他像一只新生的凤尾蝶,脱离了自己的茧巢,披着湿漉漉的翅翼,用触须轻触世界。
他赤裸的足踩在泥地上,慢慢轻微活动了下肩骨,引发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血肉之巢在身后无声崩塌。
绯红月光温柔地照拂他几乎完美的躯体,肌肤披了层晶莹水泽,行走之时不断有水珠滚落,腰腹瘦削,深幽墨蓝的眼眸在脉络似的银发间一闪而过……
等等——银发和蓝眸?
斯诺目睹月亮陡然愤怒起来,他自己也惊讶地挑起一缕发丝,揉搓了几下。
漂亮的银灰色没有在指尖褪色,宛如蜿蜒的矿脉。
“没有完全转化成功……”
斯诺沉默了一会儿,倒是没有像月亮一般怒不可遏,只是遗憾。虽然他不知道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但他现在没时间细想了。
月亮轮廓在渐渐变淡,银星簌簌抖落微光。
他换上了备用的衣物,向来时的路回赶。
红月照亮了每一寸道路,踩碎的落叶簌簌响动。这里是幽暗森林,人迹罕至的禁地,越往深处越危险,每年只是表层都折损了无数冒险者。
而斯诺从最深的中心走了出来。
无数双眼睛在暗处注视他,在留意到他人类皮囊时恶意满满。
但它们没有攻击他,都最终都选择了隐秘不发,低下头颅无声叩拜。因为它们都感受到了他源自最古老黑暗的血脉,谁也不敢轻易冒犯那一位的子嗣。
他在一片沉静中离开。
星与月裹挟困倦即将落下。
一抹微光浅浅出现在天际。
许久,斯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前方人声鼎沸,人群在一处汇聚。这些人一张张面孔粗糙消瘦,手脚粗大,肩背上披着皮甲。更有甚者连这些也没有,就穿着一件破衣服,赤手空拳地站着。
斯诺到来时相当惹眼,衣物干净整洁,脸白得发亮,导致所有人齐刷刷盯着他看。
“贵族?”有人满脸敌意地问。
像一枚引信,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甚至没等斯诺解释,他们就给他定了罪。
“这长相绝对是贵族,脸和手那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