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尚书愕然转头,一口茶全部喷了出去。
程修远早有准备,用扇子精准挡住脸,见没了没喷的危险,才从扇子后探出脸去看程尚书。
程尚书一抹嘴,拍案而起,“小兔崽子,你是想造反?”
程修远嘻嘻一笑,“年掌印有一次诈别人的话,用的就是这一招。
我觉得好用,就拿来用一用,果然好用”。
程尚书气得吹胡子瞪眼,“我能有什么秘密?”
程修远将扇子扔到一边,肃容,“祖父,我不是小孩子了”。
他说着将今天钱令月的反常说了一遍,沉声道,“本来钱姐姐不顾祖母反对,坚决要嫁给晏伯伯,而温大人竟然还同意了,我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就全部说通了。
祖父,钱姐姐,应当是承恩侯强占珍宝斋一案中,钱光祖的妹妹吧?
她坚持要嫁给晏尚书,是还想着报仇。
她的仇人除了已死的承恩侯外,还有承恩侯世子和王家强买珍宝斋的幕后主使人,太子妃!”
程尚书沉默,他之所以支持钱令月嫁给老晏,是想着那小女娃儿能多一层庇护。
也是想着温楚能从中脱身,没想到那小女娃儿倒是心气高得很,竟还没有灭了报仇的心!
“而祖父之所以故意摔断腿,还不愿年掌印诊治,好早日康复——”
“远哥儿——”
程修远打断他的话,“祖父,此事,我早已查清楚了,您不必否认”。
程尚书,“……”
臭小子,这话叫他怎么接?
“祖父您这般,是因为您深知截杀福广王的绝不是前朱雀营杨提督,却又不得不判杨提督有罪,只好抽身而退。
这天下能叫祖父您屡次冤判错判,甚至,为了不背上罪名,只能用摔断腿这样极端的方式,便只有——”
程尚书再也忍不住,猛地起身捂住他的嘴,冷声喝道,“黄口小儿,莫要口无遮拦!”
程修远眨了眨眼,祖父说的是“口无遮拦”,所以,他猜的都是对的!
皇上,皇上,他包庇承恩侯府和太子妃肆意妄为,又截杀福广王!
未遂后竟然用一个臣子顶罪,逼得另一个臣子断腿求退!
这,到底,到底是怎样,怎样一个昏君!
程修远想起政和帝亲切温和的儒雅模样,想起朝野盛赞的“仁君”二字,只觉齿冷。
怪不得祖父宁愿自残也要退出朝堂,这样的皇帝,他宁愿满肚子的才学喂了狗,也不去为他鞍前马后!
程尚书见他沉寂下来,慢慢收回了手。
程修远又为他倒了杯茶,祖孙二人都沉默了下来。
良久,程尚书颓然开口,“远哥儿,你长大了,在外行走,切记寡言慎行,切记切记!”
程修远起身长揖过膝,郑重开口,“祖父放心”。
程尚书叹气,“远哥儿,等过一段时间,我的腿好全了后,我想回举家搬回老家去。
京城里不太平,你也随我一起,三年后,春闱若是有把握,再回来”。
程修远茫然,要回老家么?
那他岂不是很久很久都见不着阿鲤、孟姜、王爷、华二姑娘,还有国子监的同窗们,还有阿七、大年、小年,还有,年掌印……
程修远沉默半晌,涩然开口,“祖父,年掌印的案子是您亲自审的,年掌印他,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