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等他带回来那位四樵山的连大当家真正的身份”。
苏羡予抬头看着华平乐微微一笑,“华二姑娘,你猜,那位连大当家会是谁?”
“……这里面是连家继承人的信物,你遣人连着这封信一起送去四樵山连天寨的大当家……”
年鱼的话在耳边响起,华平乐眉头一跳,几乎怀疑苏羡予已经识破了年鱼和她,以及那位连大当家之间隐秘的联系,脱口问道,“你是故意将温楚和戚谷丰的次子送到连大当家手中的?”
苏羡予微微一笑,低头去看琉璃中的血观音,他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最后半片残阳将西方的天空染得血红,也染红了他樱花般颜色浅淡的双唇,让他淡漠苍白的脸多了三分艳丽,越发美得不似凡世中人。
华平乐却莫名胆寒,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几乎想落荒而逃。
“……阿采身世飘零,托庇于霍家,阿玠、阿鱼,你们要将他当做亲兄弟爱护,却万不可与他深交。
特别是你,阿玠,论心眼,论手段,再有十个你,也比不上一个苏文采……”
兄长没有将父亲的话放在心上,她却一直牢牢记着。
不是因为她比兄长更孝顺,更听父亲的话,而是,苏文采总是会时不时叫她有这种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的毛骨悚然之感。
她知道,那毛骨悚然的感觉源自于忌惮,忌惮他的心机、手段,终止于惧怕,惧怕他一旦因爱生恨,翻脸不认人,翻翻手掌便能叫她永世不得翻身。
一如此时,表哥埋了十几年的暗线,刚刚启用便叫他窥破了端倪。
还将计就计,将温楚和戚谷丰的次子送到了连大当家手中,神不知鬼不觉。
连大当家只怕到现在还自以为叫苏羡予栽了个跟头!
他将温楚和戚谷丰的次子送到连大当家身边,是要做什么?
到目前为止,他都一直在尽心教养阿鲤,对她表现出的也都是善意,可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他的伪装?
他做这一切到底目的何在?
她从来都没搞懂过他在做些什么,又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十六年前如此,十六年后的今天,依旧如此。
华平乐余光瞥见霍延之和细辛已经过了影壁,借着撩头发的动作,右手慢慢抚上固定发髻的金簪。
苏羡予显然已经认出她了,也认出了表哥。
她左肩上是霍氏、连氏满门的血仇,右肩上是表哥和福哥儿的性命前程,她不能将所有的赌注押在他的善恶一念间!
他是善意也好,恶意也罢,就让他终止在这一刻!
这个念头一起,便魔怔般紧紧攫住了她。
苏羡予孤身一人在此,霍延之马上就到。
她只要趁苏羡予不备杀了他,霍延之和细辛完全有能力帮她制住苏羡予那两个随从。
当归说他最会毁尸灭迹了,细辛想必也很擅长。
只要没人能抓住确切的证据,谁又会怀疑她这个“痴恋苏羡予”的华二姑娘会在苏羡予万里迢迢归来,连家都来不及回,就登门送礼讨她欢心时,杀了他?
就像当初,谁又会怀疑华二姑娘这样一个与葛雷从无交集的闺中贵女,会当街射杀当朝锦衣卫指挥使?
“华二姑娘——”
苏羡予垂眸盯着阳光下流光溢彩的琉璃笼子上微微凸起的三角弧度,上面,清清楚楚折射出华平乐抚簪的倒影。
他睡眠极浅而少,在无数个不眠的夜里,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眼前一遍又一遍回顾的都是与她那屈指可数的几次碰面。
他清楚地记得,她在及笄礼当天邀自己单独会面时,也曾当着他的面去抚簪子,却在抚上簪子时被阿弩的大嗓门吓到,散了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