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好看的脖子,已经是她对人类外貌最高的评价。
缪兰沉默地整理着箱子里的东西,谨慎小心地把破碎的镰刀从箱子里捧出,手腕突起的那一截骨头过于凛冽,似乎坚毅而有力。
赫瑞睨着,心想也只有稀烂到这种程度的镰刀,才能塞得进箱子。
镰刀的刀身和刀柄完全断裂,刀口上布满参差不齐的缺口,就像狼人的齿牙,尖锐不齐。
锁链断裂成数截,和刀身一样脏,像是从火海里捞出来的,被烧得焦黑,变得黯淡无光。
如果赫瑞没有记错,镰刀是猎人生命所在,失去镰刀,等同失去性命。而猎人受到的重创,也会保无保留地反馈至镰刀上。
她想象不到这样弱小的人类经历过什么惨烈的事,以至于镰刀破烂到不能复原。
德玲远远看见,磕磕巴巴问:“你的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查看镰刀的人似乎不愿回答,眼里没有赫瑞期望看见的不甘和痛苦,沉寂到似乎波澜不惊。
德玲讪讪地闭紧了嘴。
“遭遇了一些事。”缪兰忽然回答。
声如其人,一样的寡淡,还带着久病般轻微的沙哑。
德玲局促地眨眼,小声说:“我在医院里见过一位前辈的镰刀,也像你这样损坏得十分严重,但他是因为本人……也受了极重的伤,所以镰刀才会变成那样,并且还收不回去。”
黑发猎人把焦黑的锁链从箱子里拎起,掌心轻抚而过,那种温和,像是在对待恋人。
“我也受过很重的伤。”
不远处,赫瑞依旧没有掩饰自己的目光。
在她看来,黑发猎人不像受过重伤,属于人类的身体并不孱弱,一举一动都太过自然。
昏暗中,穿着白衬衫的缪兰像是比她更适合黑暗,一言不发时,好像将自己的存在掩藏了起来。
那种淡薄的气质,又像是诵经师,神秘而不热忱,仿佛光靠一个疏离的姿态,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就能洗涤旁人的烦闷焦躁。
对于这样的人,赫瑞谈不上喜欢,她好像成了一个矛盾体,一边受到莫名的安抚,一边又莫名抵触。
她不喜欢这种被抚慰的感觉,似乎自己站在了被动位,感受不到丁点属于自己的掌控力。
德玲体贴地说:“或许你可以请求狩猎司的帮助,你是学院的新生,他们一定会把你医治好,连同……你的镰刀。”
缪兰平淡回答:“这并不是狩猎司能提供的帮助。”
“狩猎司见过各种各样的镰刀,帮助过许多重伤的猎人,你……伤在了什么地方?如果狩猎司做不到,或许圣所能帮助你。”德玲犹豫不决。
赫瑞托着下颌,兴趣盎然地看着,只见黑发猎人倏然抬头,一双眼竟是朝她望了过去。
那一瞬,像是被当场抓获,赫瑞竟有点心虚。
“不用担心,会好的。”那双黑瞳平静得诡异,没有任何波动。
赫瑞收敛了目光,故作镇定地翻动腿上的画册。
德玲被说服,“喔,那好,如果有什么我提供的帮助,请尽管开口。”
缪兰没有应声,不紧不慢地把箱子里的衣服整整齐齐进衣柜里。
被收进衣柜的衣物全是沉闷的黑白色,和她本人一样,严肃又古板,似乎没有属于人类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