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受到某种蛊惑,杨今一步步朝他走去,走到他面前,伸手抚上他的纹身,仔细地描摹每一道纹理,却无法辨析其中含义。
得不到正解的好学生难受起来,抬眼望向梁也,希望他能够干脆地告诉他答案。但是梁也只是沉沉望着他,不说话也不回答。
杨今的嘴被钩开了,他问:“为什么要纹身?什么时候纹的?”
两个问题,梁也只回答一个:“你走的那一年。”
心弦发颤,杨今追问:“……为什么?”
梁也没有说话,握住他的手,带着他逡巡在他的纹身之间。就像六年前他们在一起的那个晚上那样,那个晚上,杨今也是如此带着梁也的手,教他弹钢琴。
同样的触感,同样的温热,同样的怦怦直跳的心。
他们的手一同穿过许多黑色的纹理,来到梁也手臂内侧的一个地方,停下来了。
1994。
这个年份被刻在梁也的手臂最靠近心脏的地方。
梁也说:“外围这些图案都是雪,不同形状的雪,雪花、雪雾,还有屋檐下的冰棱,或是雾凇。总之,都是冬天才会出现的东西。”
“1994年的冬天。”梁也握着他的手,“我把你离开我的冬天纹在身上。”
“当时我怕我忘记你,我怕我忘记等你回来,我怕自己也走了。我怕你回来找不到我,我怕你着急,我怕你一个人活在世界上,也怕你身边有其他人同行。”
杨今张开手抱他,环住他的颈脖,埋在他的肩头,小声而坚定地告诉他:“没有别人,只有你,从来都只有你。”
梁也侧头亲吻了他的额角,“嗯。”
杨今在他怀里仰起头,问:“疼吗?”
“什么?”
“纹身,疼吗?”
梁也没有说话,轻轻拢过他额前的头发,“我也想问你,疼吗?”
“什么?”
“所有。”梁也说,“这五年,做不喜欢的生意疼吗?被电击疼吗?知道自己生病的时候疼吗?刚才跪在我爸墓前磕头疼吗?”
傍晚在山上,杨今听完梁也的话泣不成声,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开梁也的手。
他跪在梁也父亲的墓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他不善言辞,只是非常真切而直白地说:“叔叔,对不起,我也很爱他……我会对他很好的,我也会对阿姨很好的。”
“我爸已经死了,他死得很惨很惨,他的钱全都是我的了,以后……以后我的钱都给梁也和阿姨花。”
“我……会努力活得很健康,不会麻烦梁也,虽然我们说好了要一起活一百岁,但是……但是我会努力活得比梁也久一点儿,他老了我照顾他,他一辈子我都守着他,我保证一辈子都幸福。”
此刻,梁也忽然双手抱起他,将他抱到炕上,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拇指摩挲他的额头,问:“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