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马车等了好一会儿才来,期间谢潇南就一直抱着温梨笙不曾放下,游宗见状也不敢多说。
接到消息之后,谢潇南是骑马来的,所以马车才慢一步。
他将温梨笙抱上马车,将她抱坐在怀中,动作无比轻柔,像是生怕碰碎了怀中的瓷器。
别人不知,游宗知道的是最清楚的。
自从温梨笙在沂关郡出事的消息传来之后,谢潇南几乎没有休息好过,本来立新朝的事情就极多,许多重担压在他的身上,处理起政务便不眠不休,有时候更是累得睡倒在案桌上。
但温梨笙出事之后,他便很少睡觉了,有时候天还没大亮的时候,他就会宣游宗进宫去,一进大殿就看见他在桌前坐着,房中的烛台燃尽,他的桌前所有书本摆放整齐。
既没有处理政务,也没有睡觉,就这样一整夜一整夜的枯坐,待天一亮就宣人进宫问有没有温梨笙的消息。
游宗都怕他哪一日身体熬不住。
谢潇南这个人经历了太多苦难,谢家在王权斗争中被灭满门,唯有他一人独活,无牵无挂的压根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扛起事来就像感觉不到疲惫的铁人,整宿整宿不合眼。
自从得知阮海叶递来的消息之后,谢潇南的状态才瞧着好些了,知道洛兰野停在柳镇,他更是直接放下了手头上的事物驾马而来,路上没有片刻停息。
不怪旁人都以温梨笙为要挟,是他表现得太过明显,素来最擅长隐藏情绪和心事的谢潇南,在碰到温梨笙的时候,总是露出马脚。
眼下温梨笙虽然晕了过去,但谢潇南仍没有一刻的放松,将她抱在怀中,指尖轻轻的摩挲她侧颈留下的伤痕,抬头问道:“游子业,你带药膏没有?”
“这……当然没有啊,出来得这般匆忙,我衣裳能穿好都算不错的了。”游宗当时正在跟他汇报事情,他得到消息之后话也没说,直接站起来就走,游宗不大放心一路就跟了过来。
谢潇南听他说没有便也不再问,又捏了捏温梨笙的手臂各处,检查了一下关节,确认她身上没有什么伤之后,就将她那双踩得脏兮兮的长袜给脱掉。
温梨笙的脚冻得冰凉,没有一丝温度,谢潇南就用大氅将她的脚裹住,把自己温热的左手探进去,贴在脚掌上,将她的脚一点点的暖热。
他始终沉默着做这一切事情,墨黑的眸子像覆了一层柔纱,朦胧却也温和,极有耐心。
游宗将这些看在眼中,忍不住勾了下嘴角。
其实在这个时候,谢潇南才稍微有点人的模样,那些他埋头政事不知疲倦的日子里,游宗看了都心疼的很。
当初从沂关郡离开的时候,大雪漫天飞舞,谢潇南出了南城门,站在斜坡上回头眺望。
只一个小动作,游宗就把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这偌大的沂关郡,哪有谢潇南的一个亲朋好友呢?能让他出了城门,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什么都看见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眺望,如此牵挂的,也只有温梨笙了。
现在她抱着温梨笙一动不动,时不时低头看她一眼,敛着墨眸沉思,那表情看着,分明就是心疼。
真好啊。
游宗想,至少谢潇南还有七情六欲,这多少让他有点放心了。
马车一路赶回奚京用了半天的时间,期间温梨笙也不知道是累得厉害还是真的晕了那么久,一直在睡没有睁过眼,而谢潇南今日休息极少,有时候闭眼一两个时辰就又会醒来,现在心彻底放下来,在马车的摇摇晃晃中也打起瞌睡。
回到奚京之后自是直奔皇宫而去,谢潇南用大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马车一路行至内宫深处,他抱着温梨笙下马车的时候所有宫人皆不敢抬头,没人知道他抱了什么人回来。
谢潇南是直接将她放在他平日里睡的龙榻上,宣了太医来诊治。
温梨笙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因为受了惊吓加之没有休息好,所以导致身体有些透支,好好睡一觉,调养两天就没事了。
至于侧颈的伤口,本来就浅得很,回来的路上也结了一条细细的痂,都无需用药。
只是温梨笙的嗓子却是个麻烦事,太医们商量了许久,最终敲定了药方,既能让温梨笙休养,也能恢复一下嗓子,毕竟长时间持续喝封嗓子的药,多少对她的喉咙造成损伤。
接下来只需要慢慢调理就行。
谢潇南听完了太医的禀报,这才放下了心,眼看着天也黑了,他交代宫人给温梨笙清洗干净身体之后,就去了别处,打算也好好睡上一觉。
消息传给了温浦长,得知温梨笙暂时没什么事,他也放下心来,打算先把手头上的事处理好。
当初温浦长不告而别,一连大半年的时间没能见女儿一面,将她写的那封信揣在心口,凡得空余就会拿出来反复的看,每回都是老泪纵横,如何不思念女儿呢?
但如今谢潇南成为新帝,这王位到底是抢来的,朝中多个狼子野心的大臣不服,暗地里动作很多,加上奚京各种势力盘根错杂,眼下正是他们不能放松警惕的时候。
当初温浦长在沂关郡的北境找到中了毒而身负重伤,躺在一家农户的床榻上奄奄一息,却仍不放弃干嚼药草求生的谢潇南时,就已经下定决心要辅佐他成为天下之主。
谢潇南自己争气,当初答应他的事也一一做到,温浦长自然也会坚守自己当初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