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香炉徐徐吐着轻烟,屋中?的香气越来越浓。
谢流忱被香气和血气熏得几欲作?呕,艰难地抬了?抬头:“好疼……”
崔韵时坐在高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当然会觉着疼。
不说他在江水中?被冲了?那么远,在礁石上不知撞了?几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数都数不过来,光是现在,他的身上都不断往外淌血。
而她没让人给他清理伤口,也没给他止血,只拿了?一副镣铐将他锁了?起来,他连躺都躺不下去。
自然是疼极了?。
一切都是天意,先前三个同窗因琐事?打?了?起来,不知是谁先失了?神智,开始往另外两人脸上扣马粪。
总之场面很快变得不可收拾,其余人全在劝架,她不想和身上有马粪的人说话,偷偷溜走,寻了?个无人之处躲躲清净。
于是便在岸边捡到了?已经死了?,但等一会儿就会活过来的谢流忱。
她当即将他五花大绑,往马车中?一塞,带来了?自己的私宅。
她直觉自己被一箭射死这?事?一定与谢流忱有关,虽然不是他亲自动手,但事?情多半因他而起。
她心?情好的时候会比较讲理,但面对谢流忱的时候,她心?情都不大美好,所以不需要讲道理,抽他两下出气就对了?。
谢流忱只觉身上的痛楚越来越剧烈,他不知自己是痛得越来越清醒,还是因为清醒了?才会越发的疼。
除了?小时候身子?弱,时常患病,长大后他极其注意爱惜自身,从没受过这?样的罪。
眼?眶发酸,他情不自禁掉了?几滴眼?泪,有些心?疼自己。
他动了?动手脚,猛然被两股力道拉扯回去,撞在一堵墙上,铁链撞击声不绝于耳,震得他四肢发麻。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立刻收起眼?泪,望向面前之人。
他的目光像是冻结的雪层,冰寒刺骨,要在她身上划出伤痕。
这瞧不起人的眼神,可真是前所未见。
只这?片刻的对视,崔韵时便知晓眼前这个不是上辈子的谢流忱。
即便是上辈子的他,也从没这?么看?过她。
毕竟他是怨恨她,而非看?低她。
崔韵时怪笑一声,她坐着的这?把椅子?很高,她翘着腿,脚上穿着在屋内行走时的软底绣鞋。
现在这?个姿势,她的鞋尖只需轻轻一抬就能挑起他的下巴。
她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踩得他不得不屈膝跪地。
谢流忱不知这?女子?怎有那般大的力气,一只脚踩着他,仿佛一座山一样把他摁了?下去。
肩上的痛处被她重重按着,他闷哼一声,死咬着牙不肯发出惨叫。
见到他这?傲气的模样,崔韵时发自内心?地开怀一笑。
好生气是不是,还有更生气的呢。
崔韵时用鞋抬高他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下。
“谢大人,你这?个模样,真是别有一番韵味啊。”
崔韵时早从上一个谢流忱那里掌握了?对付他的办法,他要脸面,受不得屈,更听不得作?践他的话语。
“你是何人,绑了?我来,究竟想做什么?”
谢流忱目光在屋内陈设和这?女子?身上一转,很快得出几个结论。
家具是京郊特有的乌玉木制成,他多半还在京城之中?;
举止仪态都受过教导,此人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但其父或者其母的品级不会太?高;
她会武,武功还相当的好,因为靠着椅背踩着他的肩膀,这?个姿势很难发力,她却?一直懒懒散散的,腰腹也很有力量,起身的姿势和寻常人不一样;
袖口沾着一点墨汁,从气味可以分?辨出,是国子?监常用的陈香墨,所以此人还在国子?监就读。
他想起在春风楼上时看?见的那群少年人,她或许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