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每一个都虚荣得很,拿着你给的赏赐,跟自家亲朋好友炫耀自己被贵人看中。这种事哪里瞒得住,一传十十传百,要堵上?他们的嘴根本不?可能,这话?早传到薛相耳朵里了,要不?是我把这盆脏水扣到别人身上?,你以为我们家还能这么太平吗?”
“母亲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谢流忱不?等明仪郡主说一个字,他就自己说了下去,仿佛一个爆炸的火盆,要把自己也?炸得什么都不?剩,“因为我不?想让妹妹们和我一样,日日看见?父母争吵。”
“我不?想让她们听见?父亲质问母亲为何要与其他男子纠缠不?清,母亲恼羞成怒,反过来骂父亲不?知好歹,她若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什么只在外边偷着玩,不?将人带回府光明正大地纳为夫侍?”
“母亲,你以为……你从来都没有错,都瞒得很好吗,那都是因为别人爱你,所以不?得不?原谅你而已。”
“你以为你的天下太平都是怎么来的,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得来的。”谢流忱大口大口地吸气,稳住自己的身体。
“你这个母亲做得再差劲,我也?从来没有插手过你的事,我尽力想让一切都维持现状,不?想破坏你的安稳人生,可是你呢,”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明仪郡主已经被他气得面无人色:“你只知道指责我是吗?你真当自己是什么好孩子好兄长好丈夫?”
“你说我有千万般不?好,那为何,”她一口气差点接不?上?来,“为何崔韵时?会向我求助?这证明我比你可靠,比你更让她信任。因为你是个没用?的丈夫,比摆设还不?如,她厌极了你,在你身边连多呆一下都不?愿意?,否则她为什么走得那么急?她都不?想与你虚与委蛇。”
“你在她心里,连路边的狗还不?如,她看见?狗还会摸一摸,看见?你,她心里恐怕只想让你滚。”
明仪郡主一句句地说,看到儿子越来越惨淡的脸色,心里既心疼,又痛快。
她不?了解他这个儿子,她只知道他死去的生父是他的痛处,可她忽然发现原来提崔韵时?也?能刺痛他。
她抓住这一点,报复般地说:“你看看你,相貌出众、家世不?凡,这些都是我给你的,和你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有这样优越的先天条件都留不?住妻子。所以一切都只怪你自己。”
“你乏味、无情、肤浅空虚、没有良心,她看了你就倒胃口,跟你这种人做六年夫妻,她已经功德无量了,要是跟你做六十年夫妻,她都能原地飞升。”
明仪郡主把所有能想到的缺点都堆到谢流忱身上?,不?管他有没有这些短处,全部?扣他头上?就是了。
她脑子转得飞快:“你还信誓旦旦说她永远都离不?开你,我好言相劝你不?听,你现在落到这个下场,全是你自找的。”
“等她到我这个年纪,想到你这个前夫,只会像我看你父亲一样,提都不?想提。”
“若是你们有一个孩子,她也?只会对孩子说:你和你的父亲一样没有自知之明、不?知感恩!”
她这句话?落地,就见?谢流忱俯身撑住膝盖,哇地吐出一口血。
明仪郡主眼中泛起一点泪光,不?去看地上?那一滩血。
不?必心疼他,养他就是养了只白眼狼,他从来没有感念她十月怀胎生下他的辛苦。
白眼狼最能活了,小时?候病歪歪的,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明仪郡主挺直身体,告诉自己,她吵赢了。
她才是一家之主。
谢流忱抬起脸,血迹斑斑的脸上?满是痛苦:“母亲说得对,我是废物,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母亲怎么会错呢?母亲不?管做出多么恶劣的事,都觉得自己有理?,可别人只要说半句让你不?满意?的,你觉得不?顺耳的话?,你就翻脸。”
“你是说不?得的,你是世界的中心,你高高在上?,你想如何就如何。”
“我是母亲的孩子,所以我也?和母亲一样恶劣。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让崔韵时?痛苦,我真恨我是你儿子,我真恨我是这样的人。”
谢流忱的声音起初像一只鸟在泣血锐鸣,说到末尾,这只鸟已是声嘶力竭,气息微弱。
郡主却是盛怒,她的手都已经抬起来要扇到他脸上?,最后却收了回去。
他越是这么说,她越要忍耐,让他看看,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恶劣,只有他一个人听不?进别人的话?。
“我和你怎么会一样,”她冷冷道,“有的是人前赴后继地爱我,我想要谁爱我,谁就是我的。可是有人爱你吗?你爱的人,她愿意
?让你爱她吗?”
这一句话?的效果比直接抽他一巴掌强太多了。
她看着谢流忱如落叶般颤抖的身躯,看见?他仿佛被人扎了一刀般扭曲痛苦的面容,她心中胜利的快感压过羞辱儿子的歉疚。
事情都是他做的,她只是说说他都做了什么,怨不?得她。
谢流忱强撑起身,母亲在粥里下的药对他不?太起效,多半用?的就是他昨夜吃下的安神散。
只能使他手脚无力,不?能使他彻底失去意?识。
他一步步绕过明仪郡主往院外走。
她皱眉,他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昏睡过去。
她对院中的下人吩咐:“把他架回床上?去,别在外面乱跑,省的又说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关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