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惜桐带着一小队人进入洞穴,差点被一堆巴掌大的小怪物生啃的时?候,谢流忱突然出现在通道尽头,对这群小怪物撒了大把粉末之后,它们就像昏死?一样?不动了。
杜惜桐险些没认出来他,要不是他出声喊她,她根本不会想到,这个遍染血污,头发散乱的人是谢流忱。
谢流忱何?时?不是风度翩翩、气定神闲的,他靠着天生的美貌和后天对衣发等细节的注重,艳压六部所有俊俏儿郎。
詹月曾偷偷对杜惜桐说过,她绾发的木簪子断了,恩师瞧见,将自己还没用过的玉簪赠给她。那做工和款式,比她一个女?子用的都精致,难怪她总觉得恩师看?起来贵贵的,原来不是人贵贵的,是身上?的物件全都贵贵的,她决定把这玉簪收藏起来,若有一日手头紧,就把它拿去当了应急。
这导致杜惜桐有阵子一见到谢流忱,脑子里就跳出三个字:贵贵的。
可?他现在一副刚从血水里捞上?来的模样?,完全不贵贵的,看?起来像快死?死?的。
杜惜桐大惊失色:“恩师,这些血不是你的吧?”
“先出去再说。”谢流忱自然不能承认,一个人若是流了这么多血,早就活不成了,可?他却能活下来,任谁知道真相?都会怀疑他还是不是人。
他出去这一路都没有再遇上?崔韵时?,他心知杜惜桐不大可?能那么凑巧见过她,可?还是问一句:“你可?曾见到你师母?”
@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见到了,师母和女?世子他们在一处。”
杜惜桐看?见谢流忱听到这句话时?眼睛亮了亮,这一点亮光太过干净,和他布满血迹的脸极不合称。
——
谢流忱一从洞里出来就要求烧一桶热水,他要沐浴更衣,还要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袍。
这个要求虽然离谱,可?他深入敌阵,还向外?递送消息,告知此?处的具体位置,以及该避开哪处毒瘴,携带什么药物来防御毒虫等细节,减少了伤亡。
冲着这件事,他的要求被满足了。
谢流忱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再将两只手都包扎好,尤其?是右手,包出了像有一整只完整的手的模样?,绝不能让崔韵时?看?见这样?丑陋的伤口,更不能在将来这只手长齐全之后,让她觉得他是非人的妖物。
做完这一切,他刚想去见她,踏出门又想起来,头发还湿着,好不美观。
他只得站在山坡上?,让风带走发上?的水气。
和风吹拂过面?颊,像是谁的手在轻轻抚触,他闭上?眼幻想,他正靠在她的膝上?,这只是一个寻常的休沐日。
从他们成婚以来,他们就一直如此?恩爱。
他们在院子里一起种下三棵石铃树,他们去过东山看?秋错花,也去过南池州,在他的家乡住上?两三个月。
晚上?并肩躺在榻上?时?,他们会偷偷议论其?他人的是非,交换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今年是他们成婚的第六个年头,他们到这里踏青,她在草地上?坐下,招呼他靠在她腿上?。
而他渐渐睡着,等他醒来,他会告诉她,他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的他从不曾站在她身后,每当她和他的妹妹有矛盾,他都站在妹妹那一边,旁观她为自己据理?力争的可?笑?模样?;他还因为父母婚姻的不幸,而拒绝承认对她心怀情意,又不能自控地介怀她对白邈的挂念,所以既不愿放她离开,又故意折腾她,不想让她太好过。
梦里的他对自己说,只是将她当作一只宠物鸟,随便养着取乐逗弄,一切都只是一场游戏。
其?实他喜欢她,又怨恨她。
他怨恨她的存在,若世上?没有她,他又怎么会喜欢上?一个人?他又怎么会受这些煎熬?
这时?崔韵时?会说什么?
她会说你又做乱七八糟的梦了是吧,你怎么敢这样?对我,打死?你。
然后捏起拳头往他的手掌上?撞,跟他说白邈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男子要大度一点,才会得到妻子的疼爱。
他们就这样?一年年地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她老了,变得不漂亮了,可?是他有红颜蛊,他会老得比别人慢,会比她瞧着年轻。
她不好看?,他还是很?好看?,这样?就没有人和他抢了。
原来他想要的是这样?的一生,可?是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做错了。
他一直嫉妒白邈,后来嫉妒薛放鹤,他以为自己是嫉妒他们被崔韵时?善待,被她喜爱。
可?是他其?实也很?嫉妒他们一开始就知道这种感情是喜欢,他们清楚地明白他们爱着崔韵时?,所以永远都不会做出让她痛恨之事。
有湿润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他以为又是头发上?未干透的水珠,等它们落到手腕上?,温温热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