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说得话简直惊世骇俗,可“林斐”却表现淡然:“机器运转出错,我需要把它修好,如果实在无法修好,那就只能抛弃它,重新创造新的。创造新机器是很麻烦的,况且旧的我已经用得很趁手了,我也很想修复它,我的第一选择不会是抛弃它,你不帮我,反而以为我真的有那么无情?”
王夫布满血丝的眼眶中沁出一点泪:“您想要我怎么帮您?在您以‘母亲’的身份创造我们、让整个种族以子嗣的身份供养您、要求我们无时无刻不关注着您的那一刻起,您就应该知道我们最终会走到这一步。”
“如果对您的爱是你口中的缺陷,您告诉我,怎么才能停止对您的渴望,遏制想要独占您的欲望。如果您真的如您所说,只是飘荡在星系中寻找供养的意志,选择寄宿虫群就是您的原罪。是您让背叛您成为罪孽,也让爱您成为罪孽……”
说完,他挣脱束缚,扑到林斐面前,而后义无反顾地拿出藏在甲壳中的武器,就在林斐诧异的目光中,他当着林斐的面,不留余地把武器扎进自己的胸膛。
“你们太让我失望了,”这是林斐以及自杀的王夫听到的“祂”说的最后一句话。
王夫的鲜血溅到林斐身上,林斐整个人被刺激得剧烈觳觫一下,那股掌控身体的力量似乎微弱了下去,林斐腿一软,直接跟着那位自杀的王夫一起倒到地上。良久,重新得以支配身体的林斐抬起手,下意识抱住倒在自己面前的雄虫。
“嘶,”那只按道理来说应该死了的雄虫口中发出吃痛的声音。而后叫出了林斐的名字:“林斐?”
刚刚亲身体验完一场“大戏”后的林斐乍听到自己的名字,甚至以为是幻觉,他愣愣地看向发出声音的雄虫,脑子一片空白:“维德?”
“嗯,”维德应了一声。
林斐睁大眼睛,像是才意识到什么,一把推开不知道到底是谁的身体,好半天,问:“你不是死了吗?”
维德皱着眉把胸口的刀子拔出来丢到一边:“这不是现实,这是虫茧的回忆,也可以说是梦。王夫自杀了也死不掉,因为他早就在几百年前死了。”
林斐恍恍惚惚地看了维德半天:“梦?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你不是已经被虫茧吃掉了,死了吗?”
维德从地上坐起来,想说的话很多,可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半天,他直接上前抓住林斐的手臂:“跟我走。”
林斐甩开了他的手,后退几步:“你们又在搞什么?”
维德向林斐走了几步,林斐干脆直接抱头蹲到地上不让维德拉自己:“滚开,别碰我……你、你不是死了吗?!”
维德意识到林斐不对,单膝下跪不顾林斐的抵抗一把抱住林斐:“林斐?林斐我没死,我现在抱紧你了,你感觉得到吗?你冷静一下,我们有重要的事要做!你不想回去找你的父母了吗?”
不出维德所料,这就是林斐的软肋,听到他的话后,林斐果然慢慢抬起头。
“刚才的一切你都看到了吧?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经历。第一位王夫去世后,虫母大人把最后孕育的子嗣——原初种洛德赛加——从身体里摘了出来,封存在旧虫巢中,而后离开了虫星,你知道虫母去了哪里吗?”
林斐眼睫抖动,维德的暗示太明显:“人……?”
维德定定地看着林斐,张开嘴,可话语哽在喉间。他不知道他之后做得一切到底对不对,也不确定,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后,他会不会后悔,然而他最后还是说了:“我和虫茧进行了精神链接,看到了一部分依附在虫茧上的虫母的记忆,我大概推断出了虫母离开的原因。”
和所谓《圣母启示录》中的内容完全不同,虫母创造虫族,并不是因为“爱”,而是为了构建一个供养自身的系统。
然而,随着虫族的发展,虫族对祂产生了强烈到近乎变态的依恋爱慕之情,他们为争夺祂的目光而自相残杀,无法继续安安分分充当维持虫群运转的零件。而祂从中看出供养祂的虫群系统最终一定会走向毁灭的结局。
虫族的基因中存在缺陷,这就是祂诊断出的结果,为了弥补缺陷,祂决定前往其他星系,寻找智慧生物,补足基因。
迷恋虫母的虫群当然会千方百计阻拦祂的离去,于是祂干脆抛弃自己的身躯,重新以意志的形态回到宇宙,寻觅补足缺陷的基因,为下一次构筑供养系统、创造新种群做准备。
维德说:“虫母大人离开后,我们的族群本该失去进化的方向,但事实是,我们一直在进化拟态,见到你父母的遗骸后,我猜测,我们可能根本没进化,只是在模仿。虫母去到了‘人类’的星系,补足了‘人类’的基因,而我们受到祂的影响,朝着‘人类’的方向变化。”
“除了你的父母外,这颗星球上从没有出现过‘人类’这一异种,他们会来到这,一定是受到了特殊的指引,他们是被你带回了这里,你是被……你丢弃的躯体还有整个虫群召唤了回来。”
林斐:“我根本不想回来,爸爸妈妈是为了治我的病才……”
维德与林斐十指紧扣,竭力克制自己想要反悔的心,一字一句:“你想不想治好病,然后回去?”
“陛下,审判官大人求见。”
亲卫的消息传来,林斐看向维德。
在林斐的要求下,维德坐在离林斐两米外的地方,他草草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思考片刻,对林斐点点头:“来的人很可能不是真正的审判官,而是像我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