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捧着杯子,拢了拢身上的氅衣,听着风吹动窗棂的动静,咯咯咯咯的,像是在打着哆嗦:
“不管在这里呆了多少年,总觉着南地的湿气太重,这天一冷下来,那股子阴冷的寒气便要从脚底顺着小腿往上爬。”
雪酥搁下手里的笔,闻言也跟着笑:“谁说不是呢?涿州冬日冷归冷,却是一股子干冷,没得说,哪有这又冷又潮的。”
司微收回出神的视线,落在尤氏身上:“娘可是想家了?”
尤氏微微一怔,失笑:“那倒也不是。”
尤氏摇头轻笑着:“真要论起来,娘的家,在嘉陵,整个大历最北的地方。”
“嘉陵以北是韶关,过了韶关,便是出了大历的地界儿了。”
她在嘉陵长大,后来韶关关破,她便跟着一路颠沛流离,至今不曾再回去嘉陵看过一眼。
涿州她都待了十数年,如今来到萦州,却还不到六年,至于家……如今她的家便在萦州,有微儿陪在身边,有占地四亩的大宅院,再则,还有许清原。
尤氏算着时间:“待今年一过,明年秋,便该出国丧了吧?”
雪酥笑起来:“是啊,咱们来萦州第四年秋的时候,先帝驾崩,今年是第六年,待到明年秋,就该出国丧了。”
“出了国丧,尤娘子和许郎中的亲事,就也该说起来了。”
尤氏摇头笑:“哪里就那么急迫,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倒是微儿,这些年,却是不曾听你提起过哪家的女子,早些年的时候,娘总觉着你还小,不着急,便是再等等也无妨,哪里知晓刚巧便撞上了国丧。”
“这一拖,便又是拖了这么几年。”
提起这个,司微稍稍一默,半晌:“娘,我的婚事……倒是不着急。”
尤氏一怔,雪酥也跟着有些讶然:“虽知晓你能定的住性子,但你这未免太过老成了些……”
司微不欲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是道:“快些盘账吧,现在说这些尚还为时过早。国丧三年,禁宴乐婚嫁,着素服,淡胭脂……因着国丧,咱们这两年出产的胭脂水粉,便也只能借着赵家的力,把这些东西送到博宜出海。”
“明年国丧一过,民间势必要兴荣一段时间,似是婚姻嫁娶、百戏优伶之类,咱们得提前把这些货给备齐了。”
国丧三年,对司微的生活影响不大,但对红颜的生意影响却不小。
红颜做胭脂水粉的生意,这些生意的来源,除却一部分有钱人家的订单之外,相当一部分便依赖于民间婚姻嫁娶,更兼之诸如优伶百戏之类有化妆需要的人群。
国丧三年,忌宴饮,着素服,淡胭脂……影响的又何止是红颜一家,诸如那些个戏楼、花楼之类的地方,为着忌讳少有人去,便是那些个布庄,摆在外头的那些个布匹都要捡些素净的往外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