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一处空旷的山坡上,有少年抱着双腿,靠坐在一块大石边。
少年口中衔着一根稻草,一直瞧着下面。
依旧是漫山遍野的挖矿人,依旧是那副冰冷麻木的场面。
庆阳王私下征用了不少民夫,用的手段自然不干净。
听管事说,他的胳膊便是在干活时被砸伤的。说来他还算走运,有一回塌方,当场砸死几个,随便就埋了。
管事走过来,“方才大爷喝多了,拉着我说,就想回上京城。可他没本事,也不知猴年马月能回,如今还要靠妹子庇护。”
“能回。”
“姑娘确实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管事打量着毕瑶,不由感叹一句。
毕瑶吐掉口中的稻草,“那会儿人小,不懂人间疾苦。现在明白了,什么事都得靠自己。说来我只恨自个儿没用,害得大家伙同我一块,被困在这吃人不眨眼的地方。”
“不能这么说。咱们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说来若不是五姑娘,大爷和小的,跟下面那些人一样下场。”
也就说话间,山坡下有人倒地不起,几个披甲的士卒骂骂咧咧地过去,还踢了那人一脚,才将人拖走。
毕瑶深深叹了口气。
这要是再没人来救,他们大概率也是这个下场。
管事忽地又问:“姑娘那口诀,莫非是老爷亲传的?”
毕瑶摇头,顺口胡说道:“我也是在爹爹书房里玩耍时,随手翻到的,没想到还真能应付过去。”
范鼎前两天还同她说,齐公公曾派手下来问口诀。他当时就懵住了。
好在人家以为他犯倔,故意不肯说实话,骂了几句就不追了。
“可那银矿石,确实是在姑娘说的地方找到。”
管事到如今都还没想明白,他们十来年没办的事,一个小姑娘居然就找着了。
“瞎猫碰到死耗子,谁让咱们赶上了。”
毕瑶随即一指,结果就指到了棋盘山,就是他们被送来的这个地方。
毕瑶后头想起来,书里有一个段落,上京城的孩子们流传过一句歌谣——棋盘山西庆王肥,白银如雪映日辉。
那是汾阳王故意放出来,埋汰他那位二哥的。
管事这时叹一口气,“想来是老爷在天有灵,不忍一双儿女枉送了性命,才会……”
“你觉得银子找着了,咱们还能活?”
毕瑶淡淡地道。
管事:“……”
“咱们如今也只是苟活。”
毕瑶说了句实话。
庆阳王得了逞,鬼才信他不会杀人灭口。
“五姑娘,不如咱们想办法走?”
管事瞧了瞧左右。
走是走不了的。
这四下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
“昨儿我在下面,瞧见几个当初跟着范家干的。他们都是被邹胜哄骗过来,这会儿恨死了那人。”
管事压低了声音道:“这后头,迟早得闹上一场。”
“管事每天陪着大爷喝喝酒,别的都不要管。但有什么事。先同我说一声。既然大家伙都跟着我到了这儿,咱们得平平安安地离开。”
或是毕瑶神色太过严肃,管事忙道:“姑娘,大爷也说,这回让您拿主意。”
山坡下有人走上来,毕瑶直接丢过去一记白眼。